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如果没有强大的门派道统做后盾,修士们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且不说到处横行的强大魔兽,即便是同为人类修士,也有被其夺舍的危险。
香,空气中突然毫无先兆地散发出一阵阵清幽扑鼻的玫瑰花香。透过毡笠人身旁那只敞开的田字木窗,众人能清楚地见到半空中飘扬洒落的花雨,或殷红,或洁白,或淡黄,或酱紫……缤纷夺目的各色玫瑰花瓣翩跹起舞,共同构织成一幅奇彩却不刺眼的绝美画卷,让人看得一阵目晕神迷、如痴如醉。
“是彩衣仙子到了。”矮胖道士面露大喜之色,激动万分道:“大师兄,我们赶紧下去迎接吧?”
面如冠玉的青年闻言神色一动,眼中的炽热一闪即逝,不过却将目光投向了靠窗静坐的毡笠人,拱手恭恭敬敬道:“再过半个时辰就是雾开时分,前辈是否要一同前去万碑塔葬?神龙葬应该就要开启了。”
毡笠人忽地抬起头,斜眼睨了他一下,没有说话。
面如冠玉的青年却被他的这一眼看的浑身老不自在,尴尬地笑了笑道:“既然前辈喜欢独处,那晚辈就不多打扰了,这就告辞。”心里却暗骂道: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老不死,高傲、冷僻、孤独、无情。原本还想借他的力量开山探路,如今看来是没戏了。
万碑塔葬坐落在古镇的西北角,是一处荒凉的乱葬坟地,却也是东荒唯一的一处标志性建筑。
塔高三百三十二丈八分,共计六十层,纯玄玉石筑,古朴,高耸,挺拔,纵如刀削。石塔四周被无数道耸立的残碑环绕,这些残碑有些已出现指粗的裂缝,有些甚至缺角断面,有些竟只余留尺许宽的根部……基本上很难再找寻几座完好的碑体,而所有的这些碑面刻纹却俱都模糊不清,显然是经历了无数个年岁的风霜雨打,碑文早被侵蚀腐化掉了。
传说,在上万乃至十几万年前,当这片大陆还未曾出现“殷”这个庞大国家的时候,统治着这个世界的是龙族而非人类。如同其他种族一样,人类也是龙族的奴隶,供它们驱使奴役。终于有一天,人类受够了龙族的血腥残暴,在一个名叫盘古的强大修士号召下,人类组织起了一支庞大的队伍,为自由而战。
那场决战的规模之大是空前绝后的,惨况也是千古难逢的。血流成海,尸积成山,到处是残肢断足,随地可见龙鳞角筋。战斗持续了整整十年,当人类终于因数量上占据了巨大优势而将龙族的最后一只神龙困住时,盘古却也由于伤势过重而陨落,参加战争的人类修士更锐减了五分之四,余下的也是些老弱病残,损失已不足以用惨重来加以形容了。
最后那只龙族的领袖被镇压在了一座百十余丈的石塔下,四周被埋葬了无数陨落的人类修士,这些死去的修士用上万颗魂魄组成了一道诛天大阵,从此将那只法力滔天的神龙锁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巍峨挺拔的石塔宛如一座高耸的山岚,擎天玉柱般插入云天之巅。
阴布瘆人的万葬坟寸草不生,残碑纵立,万坟绵延,在这九天云雾之下若隐若现,诡秘邪异,愈发的让人觉得心胆具颤。
一道残影好似野鹜般疾快地在林立的残碑上一点而过,迅若流星一般几下穿过朦胧的雾色,来到那座高耸入云的石塔门前。
身披长氅,头顶毡笠,来人居然是悦来客栈那个被面如冠玉青年当成是四大道统的前辈名宿。毡笠人首先双手试着推了推高达丈许的石门,纹丝未动。当下便见他绕着这座方圆十余丈的塔身急转开来,两掌连连在石筑塔身上或敲或拍,只短短数息光阴,就已沿着塔身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塔前石门处。
“石门厚六尺又五分,塔身厚七尺又八分,果然不是人力所能撼动的。莫非真的要等雾开后神龙葬自现才行……”毡笠人仰首看向那耸入天际的塔尖,仿佛觉得一根通天柱傲立在荦荦东荒,心中越发感觉到古人筑造此塔的不易,不禁喟然叹道:“这就是能够镇压神龙的塔葬吗?”神色蓦地一动,毡笠人脚尖忽地点地,身体凭空掠起,犹如一只滑翔的大鸟转瞬间落在了第二层石塔的塔檐上。
毡笠人足不稍停,闪电般在第二层塔檐续又一点,身子再度拔起,猿猱般扑上了第三层石塔塔檐,旋即一个转身躲在了塔身之后,身体蹲伏了下去。
片刻之后,才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混杂着青年男女交谈的声音。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当时因为传送阵出了些故障,所以才把我们送到了东荒西南角的一处荒林、而非是东南角的龙城。”说话的应该是在悦来客栈见到的那个矮胖道士,毡笠人甚至能够想象的到他此时此刻面红耳赤地与人争论的情景。
“就算是传送阵出了故障,你们在西南的荒林里果真的遇到了成年的虎狮兽,凭你们十几个修为如此低微的淬骨者当时逃命还嫌不及呢,居然敢和它公然叫板,还吹牛说把它吓得落荒而逃。吴诗,你干脆改名叫无耻得了。”一个听上去略带娇蛮的甜美少女声音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不是的,我们大师兄已经是淬骨六阶第九层,马上就要突破淬骨七阶了,哪里还能用淬骨低级来形容?”矮胖道士吴诗据理力争道。
“切,”声音甜美的少女不屑道:“淬骨九阶中的每一次晋阶都需要比前一次更高级的兽火加以淬炼。就凭你们大师兄公孙羽这么个吃不得苦头的小白脸还想晋阶,下辈子吧。”
“你……你……殷亭亭,告诉你,莫要以为你是皇亲国戚,我吴诗就不敢对你怎么样?哼,侮辱我可以,但是侮辱我大师兄就是不行。”矮胖道士吴诗一张胖脸好似爆猪肝一般胀的通红,气呼呼地道:“你若再说一句我大师兄的坏话,我……我就跟你决斗。”放在往常,以胖子吴的暴脾气早就对这个不识好歹的丫头拳打脚踢了,眼下不动手还不是给了那位好似碧波仙子般人物的面子。
“好呀,好呀,”那挂着皇室宗亲姓氏的粉雕玉琢般的女孩磨拳擦掌,摆出一副好勇斗狠的姿态,笑嘻嘻地道:“好长时间没有尝过猪肉味道了,如今总算让姑奶奶我碰上一只臀圆膘肥的。”
“殷亭亭,我饶不了你!”胖子吴终于发狂,太可恨了,居然敢骂自己是猪,还扬言要吃了我!“老六,冷静。”面如冠玉的青年公孙羽一把拉住歇斯底里般的胖子吴,无奈道:“你道心早已失守,又如何能再出手?”
“无聊,真是一群无胆的鼠辈。你们藏剑阁除了五年前的苏典还是个人物,其余的全是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跳梁小丑。”粉雕玉琢般的女孩殷亭亭无奈地做仰天长叹状,摆出了一副高手寂寞的气人姿态,端的把矮胖道士吴诗气得七窍生烟、只差点儿没让他吐血当场。
“够了,亭亭。”那个始终走在最前不发一言的面附轻纱、身着纯白拽地长裙的高挑丽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呵斥住少女殷亭亭的挑衅。音若天籁,又似丝乐,悦耳仙吟,扣其心弦。
粉雕玉琢的女孩殷亭亭原本还嬉皮笑脸,闻言后顿时很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唇,足以挂两只油瓶。
“距离雾开还有多长时间?”面带纱巾的高挑丽人不去管女孩的使小性子,纤眉微挑,扬起那双勾人摄魄的绝色凤目扫向无尽的残碑和那座高耸的石塔,似在问身旁的众人,又仿佛在自语道。
“应该还有半刻钟。据说为防止塔底的神龙逃脱,塔葬的内部封藏了至少不下数十种大型机关。届时神龙葬现身,以防万一,还是让在下等人打头阵,彩衣仙子只管紧随便可。”回答的是面如冠玉的青年公孙羽,他的眼光最多的时候都是放在这位光凭那双凤目便能窥知全貌的绝代佳人身上,仿佛这一生都只为她而活,用情至深,日月可表,天地可鉴。
“虚伪!”粉雕玉琢的女孩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
面如冠玉的青年干咳一声。胖子吴却对女孩怒目相向。绝代佳人只是美目流彩地看向四周似乎在逐渐变淡的浓雾,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夺宝还没开始吗?看来莫某来的还不算太迟,啊哈哈哈。”伴随着一声长笑,一人好似一头雄霸天下的苍鹰自半里外的长空疾扑而下,人未到,气势却已震撼当场。
“天啊!嬷嬷又晋阶了吗?在这么高的空中来去自如,怎么也该是淬骨七阶的修为吧。”粉雕玉琢的女孩小手托着下巴仰望那道自半空急坠而下的身影,两眼满是崇拜的小星星。
哪知她的这句话还未说完,忽听那急坠的身形一声惨呼道:“不好,充气囊破了个洞。天啊,哪个好心人救我一救!”
“蓬”,距离地面尚有三四丈的高度,“空中飞人”陡然以一道陨星滑落地球的闪电急速,在地面众人一阵目瞪口呆中,重重坠落在地,砸出一个大字深坑。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灰头土脸的彪型大汉才勉勉强强从深坑里爬了出来,却忽地冲众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嘿嘿”赧然笑道:“不好意思,让大家贱笑了。”
这时,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双手合十,一本正经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莫施主每一次现身都给大家免费展示出一场别开生面的出场秀,贫僧无以为报,唯有赋诗一首,以示酬谢。呃,月下一小僧,酌酒数肉茸。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啊,这首诗太过高雅可能大家会听不懂。不如贫僧再来首低俗一些的,呃,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僧人去撵鸡。扑通扑通落下水,七六五四三二一。喂,大家别走,继续听贫僧吟诗啊……贫僧学富五车,马不嫌贫;胸有点墨,没有丘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