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十八年前,一个冷冰刺骨的腊冬寒月傍晚,是楚笑歌把不足一岁的苏典从一处倾颓的墙角抱回了那间破茅草屋,用一碗热酒救活了出生伊始便成了弃婴的他。
刚满三岁,楚笑歌就“残酷”而毫不容情地把他放在一只方鼎上空,用炙热的兽火焚烤着他稚嫩的肉身,逼他淬骨。
五岁多一点,楚笑歌做起了甩手掌柜,两耳不闻家务事。洗衣生火做饭打酒全部撂在了他那双幼小却坚毅的臂膀上。
八岁开始,他就已经在楚笑歌的熏陶下锻炼出了惊人的酒量,每日不饮上一两坛劣质的花雕便会酒虫作祟,煎熬难忍。
十岁,他在楚笑歌的粗如儿臂的棍棒逼迫下成功地熬过了第五种兽火的淬炼,步入淬骨第五阶,成为修道界冒起最快的一朵新秀。
十三岁,他决定要参加中土四大道统联合举办的八年一届的修仙悟道大会,却只得到楚笑歌一句“夺不到冠军宝座就不要回来见我”的临别赠言。而最终,他没有让恩师失望,凭借手中的长剑,败群修,夺魁首,傲立仙台绝顶,拿下了这一届的冠军奖励——血灵芝。甚至为了夺冠,在与同门师兄公孙羽对峙时,他婉言回绝了阁主公孙弘暗示落败会有比冠军奖更丰盛回报的提议。他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要向恩师证明,你的期望,我做到了。
但随后阁主公孙弘利诱不成而恼羞成怒,一气之下逐他出藏剑阁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那一天,恩师的话出奇的少,只是默默地为他整理远行的包裹,临了,才平静地望着那条呜咽小河对面的无尽小路,仿佛喃喃自语一样说道:“你未来的路应该由自己来走,作为你的老师,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听完恩师的话,他的大脑就完全陷入一片空白,他甚至都没有留意到当时恩师在说出这句话后变得隆重无比的表情。很显然,他的恩师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不祥的事情将会发生。
如今,苏典十八岁,孤身于这个不太平的世界独闯了五年,无数次的生死磨砺,终于修道再有小成,触摸到了筑基的雏形。苏典总算有了几分勇气再度面对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中年人。尽管离开的时候,那人已经扬言与自己断绝师徒关系,可是在苏典的心中,那个人永远是自己心目中亦父亦师的存在,天崩地裂都不能改变。
楚笑歌,那个整日以灰色长衫裹体的中年大汉,那个提着一只破琴立在河边柳树下发呆的孤独客,那个诱骗五岁小童饮酒的怪蜀黍,那个头顶叉烧包的邋遢人,那个严师,那个慈父……正是苏典的逆鳞。
没有人可以出言污蔑讥讽嘲笑谩骂自己的恩师,哪怕是在提及恩师时稍有冷笑不屑的皱眉都不行!
这个中年道士非但扬言要状告自己的恩师,甚至言语中还对恩师充满不敬,苏典怒了!
深吸一口长气,苏典肝火狂飙,血气上涌,俊脸一丝黑气乍闪即逝,魔心再现,便欲要强行吸纳外界元力入体冲破被封的关口,然后一剑劈开这厮那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
“小子,你疯了,你这是在自残!”脑海内突然传来中年和尚气急败坏的尖叫。
苏典丝毫不加理会,狂纳一股澎湃元力狠狠冲击着淤塞的尺泽穴,青衫无风自鼓,长发根根扬起,眼泛红光,脸现黑气,浑身青筋暴突,隐隐可见一条条充血胀大的血管。
“坏人,看剑!”
就在这时,身后陡地传来一声娇叱,苏典忽觉眼前一花,一道紫影凭空划过,仿佛一条瞬若流星的紫带,直奔正满脸戏谑地望着苏典的中年道士而去。
“找死!”中年道士丝毫没有被人偷袭的惊慌失措,反而眯着眼诡异之极地望着紫衣女疾刺而来的那点逐渐放大的剑尖,眼见剑尖距离自己不足数尺的距离,浑身气势瞬间飙升,忽地扬起手中的寒冰化影剑对准剑尖力劈而下。
“小心!”苏典看得一阵心惊,连忙出声提醒。寒冰化影剑的威力究竟强大至何等境地他可是一清二楚,若是这一剑劈实了,非但这紫衣女的长剑断折,甚至连她的那只握剑的手臂可能都不保。
不过好在紫衣女还算机灵,眼见剑尖就要被对方劈中,直冲的娇躯忽地凭空抬升了半尺,本来刺向中年道士的长剑改刺为划,险险躲过了一劫。
“蓬”!紫衣女横划的长剑撞上中年道士劈来的寒冰化影剑,忽如天雷击中磐石,骤然生出一道炸雷般的爆响。但听紫衣女闷哼一声,手中长剑寸寸俱断,娇躯仿若一只断线的风筝般摇摇直坠数丈开外,“噗”地一声溅起满地的泥灰。
虽然紫衣女身在半空时突来的那个提升的诡异动作不仅是苏典,甚至连中年道士都看得眼前一亮。只可惜无论是修为,还是兵器,她与中年道士之间都差距太大。
手中的长剑被寒冰化影剑震碎,虎口血流如注,浑身上下被摔得疼痛欲裂,紫衣女依然强撑着站了起来,娇躯摇摇欲坠,顾不上抹掉嘴角溢出的那丝殷红的血渍,她颤巍巍地举起原本洁白如玉现却沾满灰尘的左手,戟指指着中年道士,右手虎口的裂疼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却不忘杏目圆瞪地出言恐吓道:“兀那道士,我不许你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