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头神神秘秘的说出来,我顿感无聊:“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荒诞无稽的事情你也相信,故老传说而已,人传人味道可就变了,那石头鬼指不定就是块烂石头只是模样怪了些,没有影的事别瞎说,小心胡麻子晚上来找你。”
“石头鬼”是在我老家这一带流传已久的鬼怪,此物由来最常见的一个版本是这样的:民国年间西里铺有个叫二憨的挑货郎,所谓挑货郎就是走村串乡兜售一些日用品和儿童玩具,赚取其中差价以此谋生的人,这门行当是个辛苦活,常常一走就是上百里,而且那时候还尽是些泥路,十分难走,加上两担货物沉甸甸的压在身上,体力不好的半路就要歇菜。
话说这一日黄昏,二憨自河南卖货回来,正逢大雨停歇,路上烂泥裹脚,他走了一阵子腿脚发酸走不动了,便在一颗老槐树下干燥的石头上坐着休息,待缓了口气他看着挑担中满当当的货物发了愁,最近东丰村货郎孙越界抢生意,把他的地盘过了一遍,大家卖的货物大差不差,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搞头,要说找对方理论吧,就凭他的小身板还不够人高马大的货郎孙俩拳头捶的,何况所谓地盘不过是约定成俗的一种说法,并无死定的规矩,正在他苦思冥想如何摆脱困境时,身后有道浑厚的声音说道:“呔,前面那厮是不是卖货的?拿来瞧瞧。”
二憨一听条件反射的立马站起,想说要点啥,可等他看清楚来人顿时头皮发麻,来人足有两米多高,穿着厚重的盔甲,手中长矛寒光乍现锐利非常,这种打扮他是从来没见过的,不过这片地儿有伙贼匪出身的军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当时想这人八成就是其中一员,万一哪里让对方不满意,只怕一长矛把自己戳个穿肠破肚,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于是凑着小心把担子挑了去说,军爷要什么随便拿,这点东西能入了您的眼,那是小的荣幸。谁知那军兵大手一挥,说你这话是何意,咱家还会少了你的钱不成,货物我全要了,等着,说完转身走了出去。二憨本想趁机逃走,但又怕被对方查找行踪祸害了家人,一时间纠结万分,没让他等多久那军兵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块黄光灿灿的金元宝,甩手扔给了他。
二憨接到手中,吓了一大跳,他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只怕到城里盘个小院子再买个丫鬟,过老爷的生活都是足够了,当下就苦着脸说,军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小的找不开啊。那军兵一听点点头,说你回去再买些东西,明日天擦黑时送来,钱也就找开了。
二憨满口应是,他这人人如其名,憨厚朴实,最是讲信用,第二天到城里换了散钱又采购一堆货物,来到原处军兵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他果真来了,军兵大赞他人实在,并说以后每隔三天你就来一次吧,日常用品有多少要多少,二憨大喜,从这天开始哪也不去了,隔几天便来一次,货物可劲的送,如此没过多久,便积攒出不少钱财,盖了大房子,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
话说人红惹人嫉,乍富招人疑,货郎孙抢了二憨的生意,瞧他不敢上门理论原本还心中自得,这会儿眼见对方发了,心里的羡慕嫉妒恨就别提了,同是一门行当,谁还不知谁的底细,货郎孙犯了好奇,心想这憨子也没听说改行,依旧是隔三差五的出去采买,到底是哪里赚来这许多钱财,好奇心一起就在一天黄昏等二憨再次挑货出门时,悄悄跟在了后面。
人逢喜事精神爽,二憨新婚燕尔,告别三十多年的单身,心中说不出的敞快,揣着一包喜糖,挑着担子,哼着小曲摇摇晃晃的去往那军兵处,其实这些时间他不是没怀疑过军兵的身份,每次都能拿出一个金元宝,这是多大的手笔,只怕十里八乡第一土财主郝老四也比不上对方吧,不过既然有钱赚,他也不愿想的太多,谁会嫌钱多了烫手?
到了地头,军兵如往常一样等候着,到了近前二憨正要掏出喜糖讨个吉利话,谁知军兵面色阴冷,说道:“我前些时日是不是告诉过你,每次送货只准你一人前来!”
二憨一愣,对方确实这么吩咐过,他心中也有分寸,从来不曾对人提起,只是这次也没来俩人啊,他左右看看说道:“怎、怎么了军爷?”
军兵二货不说甩出一个金元宝说道:“货留下,钱拿着走吧,咱们缘分尽了。”
二憨大惊失色,这么个铁主顾没了,以后该如何营生,自在生活过惯了,他可不愿意再回到从前的日子,于是哭喊着要解释,军兵不听,转身就走,眨眼不见了踪影。
二憨心里凄苦,原地呆愣了半天,哭丧着脸回去了,等他一走,货郎孙便闪了出来,盯着军兵离去的方向,眼神闪烁,对方是什么人他也不清楚,不过他敢肯定,这人绝非本地军阀杨司令的兵,因为他二舅家的表哥就在杨司令手下听差,这年月的军阀也讲究一个旗帜、番号,这人无论是军装还是武器都与杨司令的兵不同,心想应该是哪处兵败的军阀卷着财宝跑到了这里。
瞧对方货物需求量很大,还不知有多少人,货郎孙也不敢贸然只身探查,晚上回到家里辗转反侧,脑子里琢磨开了,如果把这消息送给杨司令,自己还能落不了好?越想越觉得有理,于是第二天一早急匆匆的去找自己的表哥,这位表哥一听大喜过望,兵败的军阀跑到咱们的地盘,还带着这么多财宝,这不是找死吗?肥羊啊肥羊,就去找了杨司令。
杨司令得知后亲自带兵前往,谁知到了货郎孙叙说的地方把方圆三里几乎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以为被耍了,大怒之下拔枪就要崩了货郎孙,货郎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见性命堪忧,连忙哭喊着跪拜,说是自己也是糊涂了,八成记错了地方,但有个人绝对知道。
接着杨司令就带兵找上了二憨,二憨往日里七里八乡的乱窜,杨司令手下的兵很多都认识他,见出了名的穷哈哈竟然盖起了三进的大院落,还雇了丫鬟长工,当时就信了几分,杨司令命人将还在懊恼不解的二憨揪出来,说明来意,二憨当场就傻眼了,那军兵原来不是这贼匪头子的兵,那又会是谁呢?
老实人不代表不怕死,眼见对方凶神恶煞,只怕敢说半个不字,就要身死当场,二憨乖乖就范了,可到了地头他也糊涂了,虽说和那军兵来往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但对方住哪里,叫什么他一无所知,对方不出来,他又能去哪里寻找,只好摇摇头对杨司令说:“就在这附近,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杨司令发现又回到了这里,感到很纳闷,心想俩货郎是升斗小民,量他们也没胆欺骗自己,怕是真有蹊跷,不死心又派兵重新搜查,甚至是扩大了方圆五里的范围,谁知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此地一望平川,并没有深山大泽,人能躲在哪里去?他当时就火冒三丈,拔枪便打死了二憨,顺带着还把他的新媳妇掠了去送给了手下玩耍,端的是惨无人道。
却说货郎孙因表哥在杨司令手下还算得力,勉强逃的一命,但心中戚戚然,暗想旁门左道还是不沾为好,便埋头继续做起了走街串巷的穷日子。这天他也是从河南过河回来,恰巧路过那古怪军兵出现的地方,可巧的是那军兵又出现了,正站在前面的大槐树下看着他,货郎孙心里真是个五味杂陈,闹出了这么的动静,本以为对方离开了,没成想又出现了,二憨这家伙死的可真冤,自己也是差一点丧命,这种人惹不起,咱还是离远点吧。
谁知没等他走开,军兵问他,你是谁,二憨呢?货郎孙一愣,迟迟疑疑不知怎么说才好,军兵甩手扔了个金元宝给他,说道,告诉我二憨去哪了,这金子是你的。
钱财动人心,货郎孙大喜,跟竹筒倒豆子似的,除了自己的小人行径之外,什么都说了,刚说到二憨被枪杀,眼前军兵突然不见了。
货郎孙楞了一下,心想人怎么可以跑的这么快,该不会是妖术吧,赶紧一溜的跑回了家。
当晚,货郎孙正要入睡,听见门外有重物砸落的响动,顺着窗户往外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那军士竟然来了,他的身体和铠甲连在了一起,竟是个石头雕像人,自己走动的石头人……
第二天一早有人惊恐的发现货郎孙全家老小全被碎石头砸死了,死状之惨,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当地没官,杨司令就是官,他对货郎孙还有些印象,听到消息也大感迷惑,就派了些兵士前来查探,不料这些兵士一去不复还,全部消失了,有人曾亲眼看见夜半三更一个石头人挥刀将这些兵士全部砍成了两段。
从这往后杨司令手下的兵丁一个接一个的死亡,眼看就快成光杆司令了,这让杨司令极度恐惧,看不见的东西最是吓人,他每晚都要一个连的枪杆子守在房子四周才敢入睡。
一个大雨磅礴的深夜,杨司令搂着第七房姨太太沉沉睡去,屋外忽然响起了石头碰撞的声音,接着枪声大震,他与姨太太醒来,惊恐的看着窗外的高大身影,一时间手足无措,没过一会一个全身是血的石头人踏着沉重的步伐踹门而进,一刀斩下二人的头颅。
从这天开始,这段地儿关于“石头鬼”的事情时有发生,有些人走夜路被石头人追赶、有人半夜上茅房旁边站着个石头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还有些人活生生的被石头人掠了去等等等等。
这些故事,赖头他奶奶活着时绘声绘色的给我们说了不下八次,据说她曾亲眼看见过石头鬼。
赖头此时反驳说道:“这事儿绝对不是胡说八道,因为我……”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所顾忌,迟疑了下,不说了。
我见他言辞凿凿,很是肯定,心里犯了嘀咕,莫非真有什么门道,就劝了他几杯酒,然后非逼他说出来不可。
赖头熬不过,只好细致的说了出来,这一说又是一个惊人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