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头走后我到街心小摊上凑活着吃了点早餐，回来后本想睡会儿，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干脆起身把车子中的包裹拿了出来。
这包裹是去年生日顾程明送的，据说是在香港花了十万多买的，我当时叫一个心花怒放，心想尼玛这下背出去得多拉风，后来被二胖无情的打击到了，说这玩意在地摊上才卖十一块五，啥也不说了，我才把顾程明这个抠门的土老财的祖宗骂了十七遍而已。
包裹中放着我的全部家当，侵泡碱水与糯米水的锡箔纸、五谷杂粮黄纸，丧门钉、八卦镜、诛邪剑、七寸钉、大小牛毛笔、朱砂、墨斗等等，如今要对付“石头鬼”首要的是想办法把它引到某处布阵围困，接着慢慢磨才行，可问题是这玩意不像鬼魅可以有很多办法引诱，只怕它被“老鹰”整怕了，蹲在水里不愿出来，倒成了难题。
想来想去只有先把刀卫剪影符造出来，这东西太好用了，简直是杀人越货、防身辟邪的必备之物。
裁剪、描印、起灵……从清早直到午后，整整七八个小时，脑袋发晕，手脚麻木，最终才勉强弄出一对成品，只是女刀卫靓丽清秀，男刀卫却是个丑逼，不过也没办法，就我这火爆脾气再裁剪下去非得摔东西骂娘不可。
走到院中，发现雪已经停了，阳光穿过厚重的铅云照射下来，冰冷的空气中透漏着一丝暖意，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四下随意一瞥顿时吓了一跳，赖头这家伙红着双眼睛，不知站在大门口多久了。
“哥们，不好好休息，咋又跑来了？”
我连忙把他拉进屋，赖头边走边重重的叹了口气：“悍匪，我他娘的快不行了，胡麻子的尸体你是没看见，脑袋跟筛子拍了似的，血浆直冒啊，这货生前心眼比针尖还小，死后还能差得了?他的死和我有间接关系，我现在都不敢回家，怕连累家人……”
赖头喋喋不休的说着，我给他倒了杯水他也不喝，瞪着眼睛又道：“对了，你昨晚去哪了?他为什么没害你?别再拿早上的那些鬼话蒙我，咱们是兄弟，你得帮我。”
看来不说点什么是不行了，我喝了口水对他半真半假道：“实不相瞒，哥们这些年跟高人学了些手段，那胡麻子确实不在，不过却被哥们给灭了，你信不信?”
“信……还是不信?”赖头反问。
靠！这家伙真是被吓得够呛，我乐了起来，笑道：“你不信拉倒。”
赖头咕咚一口把水干了，显然是不信的，一擦嘴道：“剌姑奶奶前年死了，儿孙不愿学她那手艺活，真是太可惜了，不然胡麻子这狗草的一准歇菜，你说剌姑奶奶那帮子孙是不是猪脑袋?这么赚钱又拉风的手艺不愿学?”
“人各有志嘛！”
听他扯到钱上面，我敷衍了一句，心中活泛起来：话说无风不起浪，石头鬼能拿出金元宝这事多少有几分蹊跷，是不是说明那河底果真有个墓穴?要知金元宝这东西也只有古代达官贵人们可能拥有啊。如果我下水一趟，也学四叔那般倒回斗，再把石头鬼解决了，岂不是一举两得?退一步说，就算没有，石头鬼还是要对付的，横竖都得下去，恩，就这么着了。不过要下去一个人可不行，得有个人帮趁着。
想到这里挥手便扔了刀卫符，旁边出神的赖头乍见异象，吓得一骨碌摔倒在地，等看的清楚了，倒头便拜，我一把拉起他，也不藏着掖着，三俩句一解释，他立马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摆摆手道：“都是小把戏，可别到外面四处乱说，坏我名声。”
赖头胸口拍的砰砰作响：“一世人两兄弟，你就放心吧，只是实在没想到，悍匪你平日里贼秃噜没出息，如今竟能学到这种玄之又玄的神仙手段，小弟佩服啊。”
我哭笑不得说道：“得，别扯没用的，实话实说，胡麻子鬼魂的确已死，但我追他时发现一处可能是土老财坟茔的地方，想那些封建社会的蛀虫不知吞噬了多少民脂民膏，不如咱们去给他顺空了，你看怎么样?”
石头鬼的事我没说，怕这家伙打退堂鼓。
赖头解开心结，心情不错，这时眼睛亮了，二话不说和我拍拍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要下水当然得准备些东西，俩人分头采买，束光潜水电筒、防水泳镜、胶皮衣、尼龙绳、铁锤子、铁铲等等物品，但最后到潜水氧气瓶时犯了愁，这乡土小镇又不靠海，哪来这种东西，后来还是赖头出个主意，说他舅舅曾经在长江沿岸干过建筑工，空闲时下水摸过河蚌采过水藻果，因河水太深换气不便，来回又太费功夫，就用猪尿泡充氧使用，价廉物美，方便携带，只是味道不太好。
我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哪里还管它味道好坏。东街卖猪的老张家里恰好有几个，我们便给他买了过来，充了氧气，人手两只。
天刚擦黑，俩人骑着摩托车，沿着崎岖的小路就直往石头鬼落水处而去，到了地方我怕石头鬼已经出来，赶紧四周打量一圈，这地儿大雪天的鲜有人迹，而附近河岸边的雪地上并无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我们把胶皮衣穿上，带着防水镜，脑门上卡着潜水电筒，俩根尼龙绳一头系在靠岸的大树上，另一头拴在腰间，再在腰间绳索上各自挂着两个鼓囊囊的猪尿泡，手中拿着铁锤、铲子，全副武装的准备停当。
其实盗墓这勾当我哪里干过，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心想不就是坟墓吗?就算在水底，咱们一把子力气还不把它给凿的千疮百孔？
赖头兴奋的浑身直颤：“悍匪，咱们这也算为民除害了吧?哈哈，没想到我赖英雄还有盗墓挖坟的一天，这下一准发达了，到时咱们二一添做八，你七我三你看怎么样?”
“什么二一添作八?乱七八糟。”我也有些激动，但想起石头鬼和心里不靠谱的猜测，略一冷静说道：“赖头，咱们先说好，我这也是纯粹瞎猜，瞅着那石……呃，地下有没有古墓我可不敢保证，万一白跑一趟你可不能怨我，还有！等下一定要跟紧我，不要分开。”
“横竖水深不过五六米，不行就当洗回澡了，小时候不经常干嘛?”赖头连连点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好！”我深吸一口气：“我喊一二三，咱们一块跳。”
“好！”
“一、二……”
噗通！水花四溅。赖头太过激动没等我喊出那个“三”字便跳了下去。
“你大爷！”我咬咬牙紧随其后，刚跳下去冰凉的河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挤压包裹而来，因为穿胶皮衣不便，我在胶皮衣内只套着一层毛衣，此时尽管隔了两层，依旧被刺骨的寒冷冰的差点抽筋。
河水浑浊不堪，眼前灯光处可见度极低，飘荡的水藻被水流带动不时的打在脸上，我只好一边扒拉着一边往下面钻，但胶皮衣不是胶皮潜水衣带着脚蹼可以推动水流，加上两只大猪尿泡浮力很大，我一口老气憋不过来，赶紧窜出了水面。
原以为赖头和我一样怂，可放眼四望，河岸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影，想起石头鬼一阵心慌，连忙抓着赖头的那根绳子再次潜了下去。
这次我憋足了气，拉着赖头的绳索往前摸索，河水的深度出乎我的意料，足足潜下去五六米的深度，竟然还不见底，我们为防长度不够，买的尼龙绳足有二十五六米长，此时绳子的另一头倾斜过去，绷得紧紧的，也不知赖头去了哪里。
继续下潜，中途换了几次气，可笑的是我不知猪尿泡怎么用，一打开尖端塑料口子，河水便直往里灌，连忙凑上去猛吸，结果连水带气一起吸进了鼻腔，忍不住心里大骂：用你奶奶个嘴的尿泡。
好在多少缓解了一些，不至于再次上去，这时终于到了河底，脚下是被河底暗流冲刷的光洁溜溜的沙砾，站在上面明显可以感觉到被一股浮动的力量带动着向东流去，人跟着就倾斜了。
我扒拉着水，勉强控制身体，这时发现赖头的绳子突然抖动了两下，连忙蹬着沙砾往前游，游了五六米的距离仍旧看不见他的身影，到了这里水流很古怪，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东，激荡而起泛起了一个个漩涡。
我晃动几下赖头的绳子，不见回应只好咬牙继续向前，正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股很大的吸扯之力，猝不及防，整个人就像一块撞向吸铁石的磁铁，完全控制不住身体，一下子窜了出去。
恍惚间看见前方河底出现一个垂直向下的黑黝黝的洞口，吸扯之力就是从里面传出，心想赖头应该就是被这破洞吸了进去，要是俩个人都进了，只怕全得完蛋，有心止住身形，但这股力道实在让我无能无力，跌跌撞撞的就栽了进去。
眼前水流之象变幻不定，黑洞中的温度更加寒冷，感觉连骨头都凉了半截，这时腰间一紧，绳子已经到头了，直蹦蹦的发出一道让我心惊肉跳的不堪重负之声。
好在过了黑洞口那段，洞内吸力反而相对平和了一些，尼龙绳是绳子中出了名的能耐重力，除了开始的挣力蹦断了一撮外，倒是止住了。
这里的光线极为暗淡，但水质很清澈，光束照射下，只见下方仍旧深不见底，洞穴的直径大约五六米的样子，洞壁上长满了红褐色的青苔，一些古怪的红色浮游攀爬其上。
我拿出猪尿泡吸了几口，勉强解决窒息的问题，抬起头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一张扭曲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