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岁寒山中走了许久,不觉已是傍晚时分,跟在非寒身后的长风二人总算见得前方一个村落,远远看去,已经有几家屋上升起了炊烟,想必是家中妇人正在准备晚饭,等待外出男人们回家。
非寒显得极为的高兴,离家虽不久,不过那村子中有着自己的回忆,有些熟悉的事物,有些友好的乡邻,有着老爹,有着青梅竹马的玩伴,又如何不值得期待呢?
非寒加快了脚步,指着前面的村子对着长风二人说道:“看,那就是寒山村,村子里的有一百多户人家,我家就是村口第一家。”
说罢,也不待长风他们回应,便自顾自的向前跑去,长风和西门诗诗饶有兴趣的跟上了他。
不一会儿便是进了村子,此时村中妇人都在准备晚饭,男人还未归来,一时间也没人发现非寒归来。非寒却只兴冲冲的来到村口的竹屋前,黝黑的面庞挂满欣喜的神色,大声叫着“老爹!老爹!我回来了”,叫了几声屋内没有回应,非寒嘴里念叨:“肯定又是喝醉了”,走过去推门而入,仍旧大声叫着
“老爹!老爹!我回来了”,边叫边把这屋子前前后后找了个遍,仍是没有见到老爹的踪影,非寒心中疑道,难不成又给谁家做工去了?算了,等下要是还不回来,就去问问双儿吧。突然发觉长风二人还在门口,赶忙准备去叫他们进来,突然眼睛瞟到房间一个极为偏僻的角落,一张被烛台压着的字条
长风和西门诗诗二人在竹屋门口等候了片刻,突然见到原本兴致颇高的非寒变得垂头丧气,呆呆怔怔的走了出来,没有语气的说道说道:“老爹走了”
长风二人面色一变,还有些疑惑不解,看非寒这般模样,一时之间没有开口。只见非寒把一张字条递了过来,长风下意识的接了过来。
寒儿,十五年前我在听雨林的一个草丛中发现尚在襁褓中的你,当时你浑身沾染了不少血迹,后来我发现那血迹不是你的,想来你父母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方才将你遗弃。当时你的身上还带了一块玉佩,应是与你的身世有关。襁褓之中还有一件血衣,血衣之上只用血写了四个字——天行剑宗。不过那四个字写的凌厉异常,隐藏了无尽的恨意。是以我也不敢冒然将你送去天行剑宗。老爹本是江湖中人,。
如今,见你已经长大,老爹也有些心事为了,便想让你拜入天行剑宗以便查明身世。天行剑宗招徒实是在明年五月初五,我因你从小未出寒山村,于是未跟你说明,只为让你先去外面走一遭,增添一些江湖经验。等你回来之时,我已经离去,也免了当面离别。
你虽未曾炼武,不过在你小时我就暗中为你锤炼过根骨,天行剑宗入门所需修为一时,你不必担心,你只需在这寒山村中待得一段时间,到时自会解决。
我将玉佩还有血衣埋在在后院五株梅花之间,你要切记收好。里面还有一本拂柳剑法,一柄剑和一个乾坤袋,乾坤袋是纳物的器具,剑法你要勤加练习,内功心法只需待得进入天行剑宗,修习其独门心法即可。
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自然无需老爹陪同,历练之后方能成长。天行剑宗乃是正道泰斗,高手如云,你要倍加小心,切记!切记!
老爹心事一了,自会相见,勿念!
老爹字
长风与西门诗诗看完,二人表情都是凝重至极,没想到这少年身世似乎非常不简单,竟跟正道之首天行剑宗有莫大关系,仿佛还是敌对关系。收养少年的老爹也是和江湖隐士,想来也是非凡之人。如今这少年骤然得知这般多的事,老爹又已经离去,难怪会一时接受不了,显得失魂落魄。这少年竟对二人如此信任,就将这等秘事告知二人,长风不禁想起天游山上自己遭遇的刺杀,岂非也是轻易相信人所致,不过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结识她吧。不知这少年又会遇上何事,是好,是坏,是吉,是凶?
看了看仍未缓过神来的非寒,故作玩味道:“非兄难道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非寒勉强正色道:“是我不对,二位里面请。”长风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非寒的肩膀,迈步进了屋子,西门诗诗对着非寒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非寒也是进了屋。
三人进了竹屋,奇怪的是这堂屋中倒是一尘不染,三人便在这桌前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非寒仍是没有开口,长风提醒道:“非兄难道忘记了令尊提到的埋在梅花树下之物?”
非寒一惊起,向着长风抱拳行了一礼,就急匆匆的向后院跑去。西门诗诗却是起身在这屋内闲看了一番。
不一会儿,非寒抱了一个铁盒回来了,长风既然已经知道了,也就没有回避。非寒打开了铁盒,只见其中只有一个袋子,非寒微微一愣,旁边长风倒是看出了端倪。那袋子却是那乾坤袋了,长风与非寒说了缘由,非寒从乾坤袋中取出了老爹所说的四件物品。
非寒只盯着那血衣,双手颤抖的慢慢将那血衣打开,强压着振荡的心情,目光死死的盯着血衣上的四个血字——天行剑宗,血色早已因为过了多年而发黄,不过那字间透出的恨意和杀气还是那般的掩饰不住。或许在那多年以前,自己的父亲,或是自己的母亲,身受重伤,鲜血沾染了全身,怀中还抱着懵懂无知,尚在襁褓的自己。后面是凶残的追兵,他或是她只能不顾一切的逃跑,或许早就想放弃,只是不愿怀中的孩子受到些微伤害,逃跑中滴落的鲜血掉在了孩子的身上。终于,发现了一个隐秘的草丛,他或是她将怀中的孩子放下,只为寻求那一丝可能得生机。他或是她无比不舍的看着自己的骨肉,用手轻抚孩子的面庞,将那身世信物挂于孩子身上,将那仇家的姓名写在孩子的衣服之上。然后重伤也不曾掉过一滴泪水的他或是她泪流满面的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只怕回了头,就再也回不过头。
非寒双眼发红,泪水滑过黝黑的面庞滴落,纵使有老爹,不过谁又不期待自己的父母能够陪伴自己。双手紧握那把剑,天行剑宗,我会让你们血债血偿的!
一旁的长风见状赶忙叫住了长风:“此事蹊跷,暂还不能下定论”
非寒激动道:“如何不能下定论?!凶手定是天行剑宗无疑,我要给爹娘报仇”说罢,将剑拔出了三分,寒光凛凛,也只拔出了三分,因为一只手又将剑按了回去,手是长风的。
“第一你身无修为,谈何报仇,第二天行剑宗树大招风,不排除被人陷害,第三……”说到此处停了良久,“第三,不排除你亲生父母乃是邪魔外道之人”,声音是西门诗诗的。
非寒听完,也是缓缓的冷静了下来,西门诗诗最后虽说的有点不敬,但也是有着可能的。
非寒本是憨厚明理之人,冷静下来之后只向二人行礼,低声道:“多谢”
长风微微笑道:“人之常情,非兄还是不要想太多,莫望了令尊的嘱托。”
非寒将那血衣收起,拿起那块玉佩,玉佩看上去极为的普通,只在那上有个“青”字,“青”字之旁还有条竖直的凹痕,想来是不小心被弄坏了。
非寒只愣愣的看着那青字,那是父亲还是母亲的名字?还是自己的原名?伸手在那青字上轻轻的摩挲,这应是父母亲手刻的吧。
良久无话,非寒沉默的将那四件物品收了,非寒对着二人说道:“风兄,西门姑娘,今日之事,我一时难以平静,需要冷静一下。你们可以在此住下,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进了房,关了门。长风二人默默叹了口气,自找了个地方住下不题。
夜深了,透过窗仍能看见一个坐着的身影一动不动。
寒山村中没了灯火,谁也没发现没人的非老爹家又有了人。新月静静的照进松竹梅林,洒下一地碎银,风轻轻的吹拂,吹落了竹叶,吹动了松针,吹起了落红。百丈松前已无挺拔的身影,百尺竹前悠扬的笛声已经消散,百寸梅也只孤单的绽放。
夜空下,三人并肩而立,刚毅如铁的面庞看着前方那白衣如雪,却也有了一丝柔情,青衣身影心中只能暗叹一声造化弄人,师兄这一辈子还真是苦啊。
少女身影在月光下显了出来,面色仍是那般淡定,看着前方的白衣身影,恭敬的行了一礼,轻声道:“徒儿拜见师父!”又转向那两位男子,“拜见沈师伯,李师叔!”那刚毅男子微微点了点头,青衣男子满面微笑,却都没有开口。
白衣女子淡淡的看着少女:“你学了我的清冷,却不能将红尘俗事放下。”少女问道:“徒儿不知何意。”白衣女子道:“你此番来这岁寒山所为何事?”少女又行一礼,道:“徒儿恳请师父和师伯,师叔回宗,光大本门”白衣女子道:“你明知我们不会回去,又何必来请,岂非仍是难以勘破这俗事。”少女沉默了良久,似下了很大决心,抬起头来,盯着白衣女子,带了质问一般问道:“师父不愿回宗,不亦是难以放下吗?”
听少女说出这话,后面那沈师伯和李师叔都心中暗道要糟,都开口道
“雪儿”,“师姐”
不想那女子深深的看了少女一眼,叹了口气,怅惘的说道:“是啊,我都放不下,又如何能要求你放下呢?”
听得此坏,那沈师伯眼中隐藏的痛苦不免多了一分,那李师叔看着师兄师姐微微摇头。
少女有些讶异师父的反应,多年不见,师父的性情似乎改了很多,不过她既然承认想必真的不会回去,心中也是极为的失望。仍是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叫了声:“师父……”
这一声叫得那沈师伯和李师叔皆是动容,白衣女子看着面前这自己极为喜爱的徒弟,不知何时已出落的这般水灵了,她那瘦弱的肩膀上又如何承得起那般重的担子,都是自己这个师父没有尽到责任啊,心中一疼,眼中尽是怜爱,柔声道:“思思”
少女以为师父回心转意,惊喜的抬起头来,满脸期待看着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看着那闪着光芒的宝石般的眸子,又想到了那个熟悉的女子,那个让自己一败涂地的女子,还有那个让自己千疮百孔的男子。
“雪儿,我一直把你当妹妹”
“雪儿,是我辜负了你。不过,我的心里只有青儿,即便她走了,那也一样”
“雪儿,找个好归宿吧,我的心已经随着青儿一起死了。”
……
白衣女子偏过身去,淡淡的说道:“不用说了,我意已决”
少女惊讶的看着前方那看似触手可及却又似乎极为遥远的身影,有些倔强的忍住了眼中的泪水,看上去是那么令人心疼。那刚毅男子似乎想要说什么,终还是忍住了,只长叹了一声。那李师叔轻声道:“思思,回头我帮你再劝劝师姐”
少女也知道这是安慰之语,只向李师叔行了一礼,尽力平静的说道:“既然如此,思思也不强求。只是我最近急于突破,需要悟道松子,紫玉竹笋,雪灵梅花露,还望师父和二位师叔能够赐予”
听得少女如此说,李师叔道:“修炼一道讲就循序渐进,水到渠成,你如今这番年龄已有如此修为,又何必操之过急”
少女尚未回答,沈师伯问道:“你要争七子之位?”李师叔勃然变色,白衣女子也是回头问道:“是吗?”
少女直盯着白衣女子,说道:“既然师父不肯回宗,徒儿也只能靠自己了”
白衣女子觉得眼前少女的目光有些灼人,甚至有种想要逃避的冲动。
女子一字一顿的再度问道:“你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