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文侯府还真是安静的很,或许是因为下了雪的缘故,院落里也没几个家仆,江檀他们来了文侯府门口便遇见了管家梁弘,梁弘见是小侯爷请的神医,便客气的邀请进府。
“梁管家,不知侯爷和公子可在府中?”江檀的轮椅被桑来抬进府门门槛内,他便着急的询问了梁管家。
“在的,不过此时,老爷和公子正在暖阁内饮酒,先生既来,我去通报一声,请稍等。”梁弘福手欠身离去。
没多会梁弘便小跑过来,“老爷请先生前往暖阁一叙。”
梁弘将他们领去了东边的暖阁。
那暖阁门上悬挂了遮挡寒气的棉帘,梁弘掀开棉帘轻轻扣了声帘后的红门,“老爷,公子,江大夫来了。”他随后打开门撑着帘子让他们进了屋去。
这暖阁的确是暖阁,整个屋子里的气温明显的比外间要高出许多,屋内支了暖炉,炉子里的烧炭发出吱吱的燃烧声,榻上煮着酒,那父子二人此时正围炉煮酒,好生惬意。
“江檀你不是病了吗,怎得又来了,快过来喝点热酒暖暖身子。”文奕清立马站起身走过去招呼他落座。
那酒炉榻前多放了张坐垫,看来是为他准备的,江檀也没推辞,让桑来搀扶他下了轮椅坐于软垫之上。
文奕清给他倒了杯热酒,对面坐着的文寻侯爷此时面色潮红,看来是多饮了几杯酒,不过状态还行,还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失了仪态。他定睛瞧着江檀,“先生昨日的验证结果可是准确?”
江檀微微一颔首,“在下昨日测验多遍,理应是不会出错的,侯爷若是还心存疑惑,可以再取夫人之血找几个府内下人来再试一遍。”
“不用了。”文寻抬了抬手,“我信你。”
“夫人如此怪异之症,侯爷心里焦灼疑惑也是正常,如此罕见之状,在下也是头一回见,惊愕万分,所以今天来,也是希望侯爷能详细告知关于夫人的真实身份和来历。”
文寻无奈苦笑了两声,一杯酒很干脆的饮了干净,“我曾说过关于夫人的身份和来历,我概不清楚,就连夫人本人都已丝毫想不起,我如何告知先生。”
“夫人身份不明毫无来历,难道当初侯爷就不曾有所怀疑,派人暗查?”身边出现了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既然心生怜爱,定会费了心思去一查究竟才能心安啊,要说他没有调查过,他江檀是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
面对江檀言辞凿凿咄咄逼问的态度,文寻似乎是没有生气,他大概也是想查清楚夫人的真正病因,所以才会如此着急,他又为什么去责怪他呢。
“与夫人相遇那还是十八年前的事了,那天正好是大年三十,天就跟今天的天一样,鹅毛大雪,寒气逼人,我当时还不是二品永清侯,而是给事曹,当夜从宫中当值出宫回府,便在城中路上遇见了她,她当时衣衫单薄坐在一家酒肆阶前伤心的哭着,因着是大年夜,整个街市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皆早早的关了店门房门与家人团聚一桌齐享天伦,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就只有她一个人,我见她可怜,便同随从上前询问。”
聊到昔日,脑海中便不自觉的回忆起了那些画面。
十八年前的寒冬,大年三十除夕之夜。
文寻和随从梁弘从宫中出来回家路经街市。空无一人的街道安静的仿若一座空城,与平日的繁华熙攘犹如两城,他正与梁弘商讨着过年事宜,却不料听到阵阵越来越清晰的女子哭泣声。
他们闻声寻去,看见一家早已关门的酒肆台阶前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女子衣衫单薄,面色憔悴,正伤心的哭泣不止。
“姑娘。”文寻见她可怜便上前搭话了。
芜心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他,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还有些草屑,像是跌落进过什么草丛里似的,面上也有些脏,文寻在她面前弯了身和善一笑,“姑娘,你怎么大年三十不回家过年,却一个人坐在这里哭泣不止?”
“我···我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
“不知道?”文寻有些惊愕,“你是迷路了吗,你难道不是本地人?”
芜心还是拼命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梁弘抓了抓脑袋,“公子,这个姑娘莫不是失忆了吧?”
文寻皱了皱眉,“大概是吧。”他又看向芜心,“姑娘你当真不知道自己是谁吗,你的名字,你也想不起来了吗?”
“名字?”芜心努力挠着头想着,嘴巴里不太确信的念叨着,“芜···芜什么来着,芜···芜心吗,好像是芜心。”
文寻都不太确信她说的是不是准确,只是无奈摇摇头,“那就算是你叫芜心吧,既然你现在找不到家,我也不忍心看你一个姑娘家忍受着寒冷蜷坐在这里忍饿挨冻,我家就在不远了,不知姑娘可愿去我家借宿。”
芜心本就又冷又饿的厉害,眼下她也没去处,便点头答应,随他去了他家。
文寻照顾她吃穿用度,梳洗之后收拾干净的芜心令年轻的文寻砰然心动,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他就觉得她像是上天赐给他的一块珍宝,让他倍感珍惜,他收留芜心在家中住下,自己安排人四处巡查关于芜心的来历,可是派出去的人不少,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收回来,她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凡间寻不着一点有关她的痕迹,文寻查了几次便也作罢,就只当做她是误落凡间的仙子好了,她没有家人,他愿意做她的家人。
年轻善良的文寻,他对她的好她都感受在心,如此两个人,日久难免生了情,文寻便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娶了毫无来历的芜心为妻,可是一切似乎都在芜心生第一胎时发生了变化,胎儿难产夭折,芜心失血过多,也生了一场大病,病后便神智不清,出现健忘,痴傻之状,在生下第二胎奕清之后她的病情似乎是更加严重了,这便让文寻寝食难安的,更加费了心思去为她寻医,求了这么多医,都无一人可以治好芜心的怪疾。
屋内火炉上的火还在烧着,刚下肚的酒水有些灼烈,江檀忍不住咳了两声,听着文侯所叙述的往事,难免有些恻然,他并不觉得文侯刚才的话中有半句虚假,或许他是真的没有查到关于夫人的身份来历,不然他不可能瞒着不说,置她的病情于不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