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雪点了点头走到房中的书架前转动了一下架子上的一个珊瑚摆件,那书架便自动一分为二向两边移开,显露出后面的一扇石门来。
无枼冲妃雪点了一下头,抬手转动开石门,径直走了进去,妃雪在他进入密室后,便叹了口气重新合上了石门和书架。
进入石门之后,里面有一扇朱漆小门,无枼轻轻扣了声房门便推门进去了。
这间密室与一般的石屋密室不大相同,布置的略显考究一些,锦床,桌椅,书架,摆件皆有,因为是密室,四周没有窗子,所以屋内点了几盏烛灯照明。
书桌前,江檀正坐着专注的在执笔作画。
他的头发没有盘起,只是随意的用一根缎带束在脑后,只是那发色已经全白了,素色长衫难掩他消瘦如骷髅般的身形,他比前几日更加的消瘦憔悴了。
趴在桌子上,那握着毛笔的手显然有些吃力,画只做到一半,但是他此时额头上已经密布着一层薄薄的汗珠。
房中茶桌上妃雪给他准备的饭菜又是一口没动,倒是参汤他喝了一半去。
无枼往书桌前走去。
江檀抬眼看了他一眼,消瘦的脸颊上露出一丝浅笑,“你来了。”
看见这样瘦得跟鬼一样的江檀,无枼心里很是不好受,也很自责自己无力救他。他看了眼江檀正在做的画,“你这画的···是娄寒那丫头啊。”
江檀只是笑笑低头又继续添了两笔,然后才放下手中的笔准备招呼无枼。
无枼苦涩的摇了摇头,“你如今这情况,既然吃力何必还要再画,你这身子是扛不住的。”
“我只是有些想她了而已。”江檀低头又看了眼自己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画,想着娄寒,心里有些酸涩涩的,如今面对无枼,倒也没藏着掩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时间来说这些话。
一句简单的想念之词,此时在无枼听来却有些扎心,说到底他不过还是个孩子,想不明白老天为什么屡屡折磨他,让他遭受这种遭遇,纵有不世之才,若就这样英年早逝了,不过是个可惜。
“你今天感觉如何?”无枼搀扶着他在茶桌旁坐了下来,便问道。
江檀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来,那手上骨骼脉络分明,瘦得就是一副皮包骨,“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如何,不过也就这两三日的事了吧,我死后,我希望你能及时的将我的尸身火化,送到我母亲手中的是一捧骨灰便可,我不希望我最后这副丑陋的模样让她们瞧着,这是我最后的遗愿,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无枼此时有些忍不住的眼眶湿润,“明明有医治的法子,你为何···”
“无枼大哥···”江檀顿时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过我不会考虑那个法子,我就算此时死去,也不愿用别人的性命来换我的苟活,那样和嗜血恶魔有什么区别,我不愿意做那样生存的怪物。”
就知道每次一提到这件事,他总是如此态度坚决的拒绝,无枼也拿他没办法,他只好点着头答应,“我答应你便是。”
“谢谢。”江檀指着书桌说道,“书桌下面的第二层抽屉里有几封遗书,我死后你把它们交出去···”他忍不住咳了一声,每次一咳嗽感觉胸腔都快裂开了,这种痛感真是不好受。
无枼赶紧给他倒了杯水,江檀慢慢喝了两口放下杯子看着他,“在我生命即将枯竭的这几天,多谢无枼大哥你能在我身边照顾我,替我料理一些我已经无能为力的事,谢谢。”
“你同我之间还何需言谢。”
江檀顿了顿问道,“我不在家的这几日,我母亲他们可还好?”
“你失去了消息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他们不知道你的情况如何了,也不知道你人在哪里,你觉得他们能放心得下吗,你母亲他们都特别挂念你,只是你不让我向他们透露你的行踪,我便没敢说,娄寒这丫头最耐不住性子的,今天我过来时,她还一路跟踪我到了无药阁。”
“那她可发现了什么?”江檀顿时一紧张。
无枼摇头笑笑,“并没有,我与妃雪姑娘演了一场出诊看病的戏把她骗住了,相信她什么也没发现。”
“那就好。”江檀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无枼临走之际,拿起书桌上的那幅未完成的画像比划道,“你母亲和娄寒一直都在担心你的病情,甚至作出了最坏的猜想,还一个劲的问我有没有欺骗她们,是不是你已经···却瞒着不告诉她们,我解释的也挺累的,不如我把你这幅画拿去送她们,也好证明你此时真的没事。”
“如此也好。”江檀点点头答应了。
无枼便开始将画纸卷了起来准备带走。
“等等。”江檀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阻止了他,“那幅画你不能拿去送她们。”
“为什么?”
“我母亲可能发现不出任何的不妥,但是娄寒跟着我的时间长,她很懂我,我从来不会送人瑕疵品,更别说是一幅没有完成的画了,她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一定会胡思乱想的,到时候你会更头疼的跟她解释这幅画,我看这幅画你还是别拿走了。”
“你想得太多了,依照娄寒现在的心情,她不会去深究这幅画是否是残缺的,况且这并不是礼物,只是为了证明你现在还好好活着的一个物件,所以你的担忧是多余的,这幅画我就拿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无枼并没有打算把画留下,拿起那幅画便离开了密室。
回到江宅,无枼把江檀的那幅画交给了娄寒,恰巧娄寒此时正与宫无胭在一起,正好她们二人可以一起欣赏这幅画。
“你们不是一直都很担忧江檀的安危吗,我说他没事,我看得出来你们也不是全信,正好我今日去瞧他的时候,他正在作画,我便拿来让你们安心。”
娄寒一听说是江檀刚作的画,顿时有些激动,急忙展开了画纸,她更加的惊愕了,没想到那画上画的竟是她。
江檀笔墨丹青的功夫很是厉害,曾有朝中一位喜欢收藏字画的官员来江宅求医无意中看见了江檀书房之中的一幅山水图很是中意,便要出高价购买,只是江檀并未卖给他,只因那官员昔日与常昊来往亲近,所以纵使他出再高的价,江檀也不会卖给他,不过那幅画最后却被江檀送给了芜心身边的丫头晴春,因为晴春的弟弟那时候正学画呢,晴春随芜心前来江宅的时候也看中了那幅画,江檀便将那幅画送给了晴春,让她拿回去给他弟弟临摹画作所用。
宫无胭也凑过来一起瞧着那幅画,虽然是一幅只画了一半的画作,但是她没有觉得奇怪,只是看到儿子的画,知道他现在平安无事,她心里便安心了很多。
娄寒拿着那幅画一直看了很久,却并没有表现出和宫无胭一样的安心之态来。
只是她在宫无胭面前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用过晚饭,大家伙的都各自回房了,娄寒却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跟着无枼进了他的屋。
准备伺候主子梳洗宽衣的小胤看见进屋的娄寒惊了一下,“娄寒姑娘,你怎么来了?”
娄寒什么也没说转身把房门给关上了。
小胤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这女人想做什么,这大晚上的,该不会对他或者对他主子生了什么不轨的心思吧。小胤赶紧护在无枼身前又询问了一遍娄寒,“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娄寒的声音有些冷冷的,把手中那幅画展开在屋中的桌子上,“我只想要无枼公子的一句实话,我家公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来江檀说得没错,什么都瞒不过这丫头的眼睛。
无枼拉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小胤,看着娄寒,把今天在密室中与江檀说过的那些解释说给了娄寒听。
娄寒在听到小胤的翻译后苦涩嘲讽地笑了一下,“你的解释若是用来应付夫人和桑来他们还可以,但是你骗不了我。”
“我说的是实话,你怎么不相信呢。”
娄寒指着那幅展开的画,“先不说这幅画是个半成品了,就单单这只画了一半的东西我都看出了有问题的地方。”娄寒看了画像一眼,“我跟在公子身边多年,看过他无数张作品,每次他画画,我就在一旁帮他研磨,久而久之,他作画的风格和习惯我都无比的熟知,公子作画擅长一笔到底的流畅,如行云流水般潇洒,从不会在中间断了笔锋,可是你看这幅画,单就已经完成的几笔线稿上都出现好几处断线之处,很显然,公子做这幅画的时候一定手上用力悬浮,他一定情况很糟糕,无枼公子,我求求你了,告诉我公子的真实情况吧。”娄寒顿时哭着跪了下来求无枼告诉她真相。
无枼见此一幕,立马上前搀扶她起身,可是娄寒就是不肯起身,除非他带她去见一眼公子。
对于娄寒发现画像的纰漏之处,无枼是有些吃惊的,他没想到娄寒竟如此的观察入微,也可见她对江檀的了解真是无出其右了。
他们这对艰难情侣都这样了,无枼也不忍心到最后都无缘再相见,便点了点头哀叹一声,“好,我带你去见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