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以前在学校挺有名的, 主要是脸长得好,在哪都引人注目,哪怕是高一高二年级的人也看了个眼熟。
当然, 这时代的学生们本质上淳朴得很, 一般也只是看看,不存在那种走到哪被围观和尖叫包围到哪的情况。
县高中具体有哪些人,宋颂具体记不清了,不过他后来帮过个师弟, 据说比他小一岁, 是老蔡的学生。他想着好歹是“同门”, 就随手拉了一把, 对方挺感激的,逢年过节就过来拜访, 态度殷勤之余还不让人讨厌, 算个人才。
这一年也许会早点认识。
宋颂笑了笑,带顾临深擦干净两张桌子,帮老蔡迎新生。
高一生都是萌新, 让几点来就几点来, 高二开始学生们逐渐老油条,有的甚至直接晚上再来报到,因为他们已经摸清套路了:一般早上来就登记个名字, 下午来就是搞搞卫生,没什么要紧事,回头补填下登记表就行了。
高三么,来的都是愿意干活的老实人。
宋颂一点不慌, 老蔡没来,他就和顾临深坐在那里刷题。闲着也是闲着, 能拿一分是一分,他不能丢了两世为人的脸!
老蔡这会儿正坐在办公室泡茶,表情轻松自如,一点都不像刚接手了刺头班的样子。
“你不去班里?”一个女同事见老蔡泰然自若地捧着杯热茶,惊讶地开口询问。
老蔡还没回答,另一个男同事就说起了风凉话:“老蔡哪用那么早去,去了也没人来啊。”他说完还自以为幽默地哈哈大笑,成功赢得了女同事的白眼。
老蔡也不恼。
有宋颂在教室守着,他不着急。
老蔡心里其实也存着点差不多的想法:我要是去晚点,就不用面对没学生来的尴尬。
要不是实在没人愿意接手,他这个万年老油条也不会再多留高三一年。
中途接手别人带的班,哪有自己一路带上来的省心?
等其他同事走去班上等学生了,老蔡叹了口气,端起茶喝了一口。当老师啊,容易折寿!
另一边,其他班级都热热闹闹地来了好几拨人,只高三(3)班门口冷冷清清。他们这是县城高中,哪怕把整个县的生源都吸纳过来,今年也不过凑了五个班。
初高中学费对于许多农村家庭来说还是太昂贵了。
只有那么几个班,学校也没分平行班重点班,囫囵着把人分下去。
高三(3)班的学生刚入学时成绩和其他班差不多,经过两年的努力,他们从“平平常常”跌成了垫底,可见班风有多糟糕。
宋颂不是真正的高中生,也不是老师,他没有以成绩看人的习惯。
早在开学之前,他就叫人打听过这批未来同窗的情况,得来的消息是这批未来同窗多才多艺,有的想组乐队,有的想跳街舞,有的沉迷游戏厅和台球馆,课余生活多姿多彩,没个兴趣爱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这个班的。
这不挺好。
宋颂还挺期待和这群师弟师妹一起冲刺高考的。
顾临深做题期间察觉外头不少人来来去去,就他们高三(3)班十分冷清,不由问宋颂:“我们这里为什么没有人来?”
“别急,一会就有了。”宋颂笑眯眯。
顾临深点头,不再多问。
宋颂两人刷题到九点,外头响起了上课铃。
这时候距离学生开始报道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宋颂收拢桌上的卷子,笑眯眯地对顾临深说:“走,我们去校门口接一接同学。”
顾临深二话不说起身跟着宋颂往外走。
宋颂仍旧是一身清爽的校服,材质很一般,穿在他身上却像是什么大牌似的,怎么看怎么有范儿。他领着顾临深优哉游哉地来到校门口,一眼就看到几颗颜色染得花里胡哨的脑袋。
“宋哥!”一群(改良版)杀马特少年齐刷刷喊人。
宋颂朝他们笑了笑,往他们身后看去,只见七八个男生被他们堵在那儿,一脸惊恐地看着宋颂。
“学校按点开门你们没空来,游戏厅按点开门你们倒是去得挺及时。”宋颂一脸和善,语气也很平和,“你们想打一辈子的街机吗?”
这年头游戏厅里装的都是街机,里头全是单机游戏,玩法就那么几种,可抵不过男生们喜欢。
很多人为了去打游戏,逃课早退就不说了,穷起来甚至还会出去小偷小摸换游戏币。
有些游戏厅还带点赌博性质,比如安装几台“老/虎机”。
好好的人一旦沉迷进去,不仅钱没了,一辈子也玩完了。
男生们本来想反驳一句“要你管”,可对上宋颂那张脸,再看看旁边那群眼神里写着“看什么看再看打你啊”的不良少年,他们只能装鹌鹑乖乖听着。
“再过几年,这些游戏厅就过气了,”宋颂慢条斯理地给他们讲道理,“到那时满大街开的是网吧。网吧主要给你们这些游戏迷打游戏用,以后游戏种类会越来越丰富,有棋牌类、经营类、策略类、竞技类、角色扮演类等等,你能想到的类型,都会有人开发出来。再过个十年八年,许多竞技游戏甚至还会举办世界大赛,到那时打游戏就成正经职业了。”
宋颂讲的这些东西,对一群连微机课都没怎么上过的人来说像是天方夜谭。
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厉害的样子。
尤其是这些话还是由宋颂嘴里讲出来的。
宋颂虽然只比他们长一届,身上却带着种不同于同龄人的从容。他说话时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自己说的不是游戏行业未来的发展趋势,而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上这对宋颂来说也确实是在陈述事实,毕竟那对他来说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以后他说不准还会拉个团队搞几个游戏出来,趁着游戏产业起飞的东风赚点钱。
宋颂扫了这群小游戏迷一眼。
里头就有当初那个他帮过一把的小师弟,以后他会搞游戏公司,混得还不错。
就是太有梦想了,摔得鼻青脸肿,到哪都拉不到投资。
可以提前培养培养。
宋颂说道:“少玩一年,以后有的是游戏给你们玩。现在你们沉迷的这些游戏,不过是最原始、最普通的类型而已,别等以后新游戏出来你们连玩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他笑眯眯地拍了拍那位小师弟的肩膀,“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以后你们逃课我让人逮你们一次。”
小师弟叫项跃,今年才十七岁,顶着个锅盖头,戴着黑框眼镜,没有后来拾掇整齐之后的帅气。
土。
就很土。
项跃被宋颂拍着肩膀威胁,却没法生出半分反感和生气来,反而红着脸呐呐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真能有那么多种游戏?”
宋颂见一群小屁孩都两眼发亮地望着他们,大方地给他们科普了好几种游戏类型。反正现在硬件跟不上,他们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就当是给他们点启发,让他们目光放长远点。
很快地,八个被逮个正着的男生就乖乖跟着宋颂回了教室,还有人主动告密了乐队和街舞那两拨人的聚集地点,方便宋颂派人把其他人也逮回来。
宋颂气定神闲地采集好他们的信息,又给他们安排好任务。
他没耐心等下午再集合一轮了,直接让人把大扫除给包圆了。
小男生们现在对宋颂崇拜得无以复加,早就改口跟着不良少年们喊“宋哥”。
宋颂一声令下,他们自然指哪打哪,让搬桌搬桌,让扫地扫地。
没过多久,去倒垃圾的项跃就跑来通风报信,说是另外两批人逮过来了。
宋颂笑眯眯地表示自己知道了,又亲自出去接人。
在不良少年们的环绕下,双方进行了一场亲切友好的交流,最终以每个男生和每个女生都手握劳动工具为终结,画面十分和谐,引得周围那些班级的师生们频频侧目,没想到三年三班会提前干了个热火朝天。
老蔡得知这一消息,火急火燎地赶到教室。
宋颂一脸镇定地和老蔡胡扯:“老班,听说您要接手我们班,他们不仅一大早就过来了,还非要我给他们分配大扫除任务,我没办法,只能让他们开干了。”
周围听见宋颂这番话的人:“………………”
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老蔡挺了解宋颂,没听他胡诌,看了眼辛勤打扫的学生们,也没发表什么正式讲话,只绷着老脸说:“你看着安排。”
宋颂笑了,给顾临深也分了个擦黑板的任务,让他用抹布沾水把半个暑假没用的黑板洗洗干净。
顾临深依言照办。
除了宋颂和顾临深,这个班的学生都当了两年同班同学,彼此之间是认识的。到晚自习时老蔡也没搞什么花样,只把宋颂和顾临深拎出来介绍一下。
宋颂两人的相貌本就吸睛,今天宋颂还朝他们表露了“亲切友好”的一面,很快就光荣地成为了全班人(除顾临深外)口里的“宋哥”。
顾临深也因为一整天和宋颂同进同出一整天,跟着宋颂一起荣升为“顾哥”。
老蔡把班级管理大权交给了宋颂,让他趁着头一天晚上把班干选出来,明天就正式进入紧张的高三节奏!
换在别的班,班干部人人都争着当,这个班却不一样,宋颂站起来主持挑人工作,压根没有人响应。
宋颂也没打算搞什么民主选举。
他直接念了名字,宣布这些人可以走马上任。
比如项跃被他钦定为副班长,负责帮他跑腿。
熟人嘛,用起来更趁手。
宋颂把名字一一念过去,有人暗暗高兴,有人愁眉苦脸,还有人用“你们这些该死的二五仔”的目光看向那些“雀屏中选”的人。
不管怎么样,三年三班和谐美好的高三生活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