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新录陷入静默，不管母亲出于好心还是另有目的，只要是伤害到季婷婷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一定会追究到底。
回过神，握过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妈还有尚曦来找你。她们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答应她们任何事情。”
连他都这般警觉，可见他们母子关系有多恶劣，相信这种恶劣不仅仅来源于她，更多还是两代人想法理念价值观不同。
她点了点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尚新录会心一笑，她是个聪明理性的女人，偶尔会透析人心，不会那么轻易上当，论这点。他放一百个心，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还是保持仅有的警惕。
尚曦把季婷婷拒绝请保姆这份好意告诉了白芳芳，她脸色阴沉，哐当一声，一把扔掉手中的刀叉，“给脸不要脸。她还真当她是皇后了。”
坐在旁边的尚维栋瞥了她一眼，“是你让曦曦去问她的，她有权拒绝，要是她答应了，你未必乐意，肯定又想她的不是。”
他很少当面捅她的不是，可这次她确实做得太过分了。不怪两个儿子做出“叛逆”的行举，就连他有的时候都想跟她离婚，只是觉得一大把年纪，搞这种没意思，伤了两人的感情。就一直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
白芳芳瞪视尚维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了抽屉里的户口本，要不是你帮着他们，事情也不会到这地步。”
尚维栋不怕她知道这事，早有了应对的方法，“当年，你极力反对致远跟素素，最后他们还不是在一起了，还在北京开了公司，子女现在都上学了，如果你能接受素素，现在你和其他家庭一样享受天伦之乐。”
“素素，素素，叫得这么亲热，”提到尚致远跟罗素，白芳芳脸色铁青，把平铺在大腿上的餐巾，扔到桌面，霍然起身道，“搞得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似的。”
愤怨地丢下这句话离开了饭厅，只留他们两父女坐在餐桌前，尚维栋不以为然道：“不用理你妈，吃饭！”
尚曦看了看父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又怕得罪父亲，硬生生把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无论如何她还是站在母亲那边。
星期五这天下午，季婷婷在成思嘉的陪同下一起到某家大型商场买婴儿用品，虽说只有两个月，但东西还是需要准备的，况且她现在只要经过妇幼展都想进去看看。
除了婴儿用品外，也买了不少其他的东西，拎着大包小包离开商场，却正好看到隔壁商店正进行内衣秀，几个身材高挑的模特在狭小的T台上来回展示，尚曦就在其中，任由台下男女拍照，更有些男人的手机已经举到胸前，大腿间，行径极其猥琐。
“那不是你老公的妹妹吗？”成思嘉一眼认出台上的尚曦，“她怎么会在这里？大疼天穿成这样不冷吗？”
“她是干这行的，平时替些商场车展当模特。”还好是她们撞见，若是尚新录，肯定当下直接把她拽下来，无论是谁都见不得自己的妹妹穿成那样供人欣赏。
台上的尚曦一转身刚好瞥见看过来的季婷婷，挂在唇角上的笑容不由僵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微笑，往后台走去。
“这里人头涌动，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逛了一下午，肚子也饿了，成思嘉提议道。
“前面有家真功夫，就到那里吃好了。”季婷婷指了指前面的真功夫说道。
两人朝真功夫走去，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这么巧，你们来这边逛街的？”
转过头一看，是尚曦，她已经换了身衣服，只是脸上的浓妆还在，贴在她眼皮上的眼睫毛厚得快要压下来似的，风尘又老气。
“今天刚好没什么事，就跟朋友出来买些东西，”季婷婷看了眼还在进行的内衣秀，“你在这里工作？”
“不是，哪里有场子要走，我就会过来，只要价钱合理，”尚曦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婴儿用品道，“这还没生就买了这么多东西，你会不会有点急了？”
听出她话里的酸涩，季婷婷笑了笑道：“也不是很多，反正有时间就过来，不想到了快生的时候才去准备。”
尚曦从呢大衣里拿出一包红双喜，取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抽了起来道：“我觉得你有点急了，这怀胎十月，谁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事呢？”
显然她不想她生下这孩子，她不祝福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季婷婷没有因此而生气，保持微笑，倒是成思嘉有点看不下去，“做人要留点口德，不要开口闭口就诅咒他人。”
尚曦瞟了她一眼，从嘴里吐出一口白烟，将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蛋笼罩起来，呛得人不由皱起眉头，她说：“顾太太，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诅咒她了？”
“两只耳朵都听到了。”成思嘉扬起下巴，毫不畏惧地直视她，纵然她是尚新录的妹妹，只要欺负她朋友，她照样不给面子。
尚曦不屑地嘁了一声，季婷婷怕她们争吵起来，忙打断道：“我们还有点事，就不跟你说了，你忙你的。”说完便拉着成思嘉走了。
成思嘉愤愤道：“都是从一个娘胎出来的，她怎么就跟她那两个哥哥差那么远呢？”
季婷婷不好讨论这事，也不想给尚曦抹黑，怕到时候说她在背后搬弄是非，她含糊不清道：“有可能是性格问题。”
“我看不是性格问题，她就是对你有意见。”成思嘉一针见血道。
“……”越描越黑，季婷婷只好闭嘴。
跟成思嘉在真功夫餐厅吃了东西才回百大公寓，却在家门口遇到吴中胜，一看到他，季婷婷心下一怔，想到上次他对她动粗，欲要侵犯她，心里不免有些胆颤，警觉地站在原地。
吴中胜一身深蓝色西装，没有系领带，看到她回来了，扔掉手中的烟头，向她走来。
“你别过来，站在那里，别动。”季婷婷后退一步，指着他，大声叫道，整个走廊都是她的声音，之所以叫这么大声，无非就是想要其他居民知道，一有个什么万一，也好有人出手相助。
吴中胜停下脚步，距离她有两三米之远，头顶上的灯在亮，清楚地照在他那张硬朗又帅气的脸上，他就上次的事向她道歉，“上次是我鲁莽，伤到你，对不起！”
以为他要干什么，原来是向她道歉，不过也不能因此松懈，“我不要你道歉，我只要你离我们远一点，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
“我是因为太爱你，不想失去你，所以才做出那样的事情。”
太爱她？为什么她感受不到？嫁给他那几年，只有赤裸裸的背叛和辱骂，她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爱，现如今却告诉她，是因为太爱她，才做出那样的事情，实在太可笑了，他还把她当成十几岁的少女，几句花言巧语就可以把她骗得团团转吗？
“婷婷，我说得是真的。”眉头微蹙的吴中胜向前一步，声音几近恳求。
“你站住，不许接近我，否则我就喊非礼了，”季婷婷再次吼道，“还有，不许叫我婷婷，我非常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听着都觉得恶心，如果他无居心这样喊她，或许她还能接受，但是他充满了邪念，她就不得不告诉他她真心的感受。
吴中胜立定，微蹙的眉头再拧，仿佛打结的麻花，“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我刚不是说了吗，离我们远远的，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就原谅你。”季婷婷不耐地皱起眉头，心里莫名惶恐不安，不停往后退步。
“是要我不再见你和莹莹吗？”
“是！”
“可是我是莹莹的父亲，我有权探视她，你不能剥夺我的权利。”围系宏圾。
“你可以向法庭上诉。”
列举他所有的罪证，相信法官不会让他见莹莹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冒这个险，要是冒，她跟他拼到底。
“没必要做得这么绝，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曾夫妻一场，你不用因为我上次伤了你，你就要我们在法庭相见。”
“那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真要做到这么绝吗？”
季婷婷不说话，不去看他，如果不这么绝，谁知他哪天会对她们做出哪些事。
接下来陷入静默，紧张又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上空，吴中胜咬了咬牙，打破了沉默道：“我可以不打扰你现有的生活，但你不能剥夺我探视女儿的权利。”
“我可以不要你的赡养费。”女儿人身安全最为重要，季婷婷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而他私下曾想带走女儿。
吴中胜听到她这么一说，顿时无话可说，可见她讨厌他讨厌到这个地步，原本想破坏她现有的婚姻，可没想到结果会这样。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看他上怎么想了，季婷婷不再说什么，拎着东西从他身边走过，手上一紧，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她没有挣开，冷静道：“你再对我做什么，别说新录，我哥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也别忘了，我上次跟你说过什么。”
吴中胜当然记得，而且清清楚楚，她说只要他一句话，她哥就会让他倾家荡产，跟着他父母行街乞讨，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为了保住公司，他只好松开手，论实力论家势，他还是敌不过季家，他当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失去了她这么一个有力的后盾，内心是万分的后悔啊！
季婷婷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关上门，一气呵成，靠在门后面大口大口喘着气，真怕他不惧她大哥和她男人的势力再做出伤害她的事，不过好在他惧怕。
晚上，尚新录回来了，刚进电梯就遇到了管理员，他告诉他吴中胜今天来公寓找季婷婷的事，他眉头一蹙，谢过管理员后便坐电梯上楼去了。
一进家门就问刚从饭厅里出来的季婷婷，“吴中胜来过了？”
季婷婷微怔，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
“公寓的管理员告诉我的，”尚新录一脸严肃，“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他来的话，你要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你怎么没打？”
知道他担心她，可她真得不想事事麻烦他，更不想看到他们两个大男人大打出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说：“我应付得来。”
尚新录眉头紧蹙，“你忘了上次他是怎么对你的吗？”
“我没忘，”季婷婷看着他道，“他来是为上次的事向我道歉，我没有原谅他，只要求他远离我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但他不愿意失去探视女儿唯一的权利……”
听她的讲述，尚新录有点不相信，“真的只是这样子？”
他不信吴中胜会向她道歉，不过看她眼里没有任何闪烁，应该正如她所说那样，最好是那样，否则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真的，”季婷婷摊开双手，“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他畏惧我们两家的势力，不敢对我乱来，上次的教训，我想他也汲取了一些。”
尚新录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道：“虽然是这样，但你还是要告诉我，况且你现在有孕在身上，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呢！”季婷婷不以为然，却遭来他一记严厉的目光，她只好道，“好好好，下次他再来找我，我会远离他，并且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
“那就好！”尚新录会心一笑，终归还是不想她出事，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
“吃饭吧！”季婷婷打开他的双手，然后走进房间叫正在作画的莹莹洗手吃饭，就这样吴中胜下午来找她的事就过去了。
三个月后，肚子开始有了变化，这期间出现畏寒，流涎，恶心，厌恶油腻，头晕，乏力，嗜睡，喜食酸物，以前怀莹莹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过，怀了这胎儿真得很辛苦。
为此，她向公司请了假，而尚新录也减少了公司的工作量，全身心地陪在她身边，她也因此感到他对她的真心。
这天，尚新录带季婷婷到医院照B超，在医院里刚好遇到探视好友的尚曦，她挽着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她看到他们，立即松开了手，脸上是惊慌的表情。
走到他们的面前，尚新录脸色严肃地看了看尚曦，又看向丁剑清，“你们怎么在这里？”
“有个朋友病了，我们过来看看他。”尚曦不敢正视尚新录，低低地回答道。
尚新录瞄了一眼他们刚走出来的病房，一个头上缠着绷带大腿打着厚厚石膏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旁边是他的亲人，这是病了吗？感觉像是被人砍杀，前两天就听说一些道上的混混聚集在一块斗殴，当时还有个十七的少年中枪身亡，而叶剑清就是混道上的，所以他不是很同意尚曦跟他在一起，可以这种情况，他多说只会令她反感，也只有父母才管得住她。
收回视线，看向尚曦，“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到处乱跑，晚上尽早回家，免得爸妈担心你。”
果然如他所料，尚曦听他这么唠叨了几句，表情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说完便拉着叶剑清赶紧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直不说话的季婷婷突然问道：“那个是你妹的男朋友？”
“嗯！”尚新录不想多聊他们的事，扶过她道，“我们进去吧！”
照B超的时候，看着影像里呈现出来的婴胎，心里有种莫名的奇妙，就像她怀莹莹那会一样，不过尚新录比她更激动，也许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奇妙吧！
照完之后，出了B超室，到医生办公室拿报告，婴儿一切正常。
离开医院，在回公寓的路上，尚新录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有点急事，只好开车去了公司。
在尚新录处理事务的时候，季婷婷到处看，公司上下都知道她是尚新录的老婆，一见到她都喊她“尚太太”。
有点累了，就坐到过道处的长椅子上，季婷婷拿过挂在旁边架子上的杂志翻开来看。
“你也在！”
正看得入神，头顶上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竟是白芳芳，旁边则是许娜依，一身红色高腰短裙，红色高跟鞋，衬得她双腿修长白皙。
白芳芳还是热衷于旗袍，把她丰腴的线条全部显露出来，面对季婷婷的恍神，她有点不满，但没有表现出来，问：“新录呢？”
“他和几位高层正在办公室里谈事，”季婷婷站起身，“我去跟他说一声。”
“不用麻烦了。”白芳芳直接拒绝，昂首挺胸向办公室走去，许娜依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嘴里发出“哼”的一声，遂跟上前。
季婷婷看着她们前后进入办公室，虽然不知道他们会谈些什么，但她也不好进去掺和，继续坐在椅子上看杂志，不过却始终看不进去。
办公室里。
看到母亲带着许娜依突然来了，尚新录不由一惊，合起手中的文件，朝几位高层使了个眼色，高层们纷纷退了出去。
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人，白芳芳环顾四周，完全不逊色于尚氏，之前就打听到，他开公司的资金有一部分来自他和尚致远，其他都是朋友入股，其中就有季宸宇和季婷婷，股份不多。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尚新录坐到办公桌前，一边在键盘上敲打一边冷冷地问道。
连称呼都省了，白芳芳有点心寒，原本希望他向她道歉，可等了那么久，他不但没有回家，还开了一家新致集团有限公司，迫不得已，她只好亲自上门，她拉开椅子坐下，“你就这么招待你妈我还有娜依的？”
尚新录停下手头上的动作，按下座机，吩咐李艳泡两杯咖啡。
白芳芳靠向椅背，看着忙得不可开交的儿子道：“季婷婷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回季氏的吗？”
原来她看到了季婷婷，尚新录一边在文件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说道：“半个小时前，我陪她去医院照了B超，回来的路上公司刚好打来电话，就带她过来，等下忙完之后，我们就回去了。”
白芳芳脸色微沉，虽然她不喜欢季婷婷，但想到她怀了他们尚家的骨肉，她也不好再斥责他们的不是，“婴儿怎么样？”
“一切正常。”合上文件，放到一边，尚新录这才抬头看着她们，脸上是漠然的表情。
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许娜依脸色不太好，本来以为有尚母的牵线，她就可以跟尚新录在一起，可他连正眼都不愿意瞧她一眼，现在倒好，季婷婷怀孕了。
“是男是女？”白芳芳再次问道，她只关心胎儿。
“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老人家都有封建的思想，但他没有，不会像他们这么迂腐。
白芳芳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尽量保持平和，“如果是男孩，我会好好考虑让她嫁入我们尚家……”
“她已经嫁给我了，已经是我的老婆。”用孩子的性别来承认季婷婷，亏母亲还是个越剧演员，受到高等教育，也有这样可怕的思想，看来她这次来，不是跟他讲和，而是坚持她的底线。
白芳芳脸色难看，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办公室的门推开，李艳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白芳芳瞥了一眼李艳，幽幽来了一句，“你还真会挖人，把公司三分之一的人都挖到你的新公司了，你是想弄垮公司吗？”
“他们是自愿跟着我干的。”尚新录理直气壮道。
白芳芳无话可说，抿了一口咖啡，“我知道你这公司跟谁开的，我也不去计较这事，只要你承认自己有错，我就恢复你尚氏总裁的身份。”
“尚氏你跟爸爸的，还是由你们两人执管。”尚新录无心接管尚氏，而且他也想靠自己的本事打拼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