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尉展开双翼抱着我飞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它们。
最终红龙长啸一声,扑向浓浆滚滚的火山,盘旋了一圈儿,又回过头来,竟好像是在向我们点头,最后一头栽入火山口,再也没出来。
这里的高温让我有些不适。奶爹抱着我,飞回我种田的那处山头。我惊喜地发现,经过这一场震动,山下竟然有灵泉环绕。而我种下去的那些东西竟然都还活着。娃娃在帮我照顾。
三天三夜不吃饭,饿的很。我就想去倒腾吃的。可是一回头,又看到奶爹的脸。他还是那个样子,头上长角,眼睛是红色竖瞳,嘴边獠牙锋利。
我一愣:“阿尉,你……”我伸手去碰他的脸。
可是他一下子就甩头避开了,好像很抗拒。此前,他从来没有抗拒过我。
我大惊,眼看他要放我下地,我立刻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不肯放,挂在他身上,最终他又把我抱起来。
他低声道:“禁制破了,我回不去了,阿语。”
我又惊又怕:“这个禁制到底是谁下的?”
“是,王。”
……烈风之王?
他又想把我放下,我又急了,死死地挂在他身上就是不肯放手。他好像急了,开始掰我的手,声音隐含着痛苦:“阿语,放手,我会伤了你!”
我想也不想:“胡说!你才不会!”
这么说是有根据的。他是异类没错,可又不是妖物。龙本来就是有灵的,看看那条红龙。再说,他最失控的时候都没有伤过我,我始终是相信他的!
我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把我体内的土性修为导入他体内,感觉他的身体,他的丹田都在剧烈地颤动。我低声道:“阿尉,你不会的,你不会。相信你自己。”
他的呼吸很重,好像在竭力克制着些什么。最终他低声道:“阿语,你是人,你弱得像一根蛛丝。若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怕再回过神,你已经死了!”
我抬起头,轻轻地亲吻他的红色的竖瞳,他狰狞的牙齿。红色的竖瞳,倒影着我小小的影子。我轻声道:“我不怕你,我也不会离开你。阿尉,你是战士,战士就要果敢坚强。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
他闭上了眼。
我轻声道:“我不是脆弱的蛛丝。我是你的阿语。”
过了半晌,他终于平静下来,伸手搂住了我。可是他的样子总是恢复不过来,要怎么回部落去?他现在还不能离开部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也不可能和我一起一直呆在盘古洞天里。
我提出他留在盘古洞天,由我带着盘古洞天去找烈风之王,请他重新下这个禁制。可是他不允。对于那个人,他好像很抗拒,也不想我单独去见他。
最终没办法,只能去找地脉。地脉虽然软趴趴懒洋洋的,可是她是上古大神,起码很渊博。我想她总会有办法的。
于是我们又潜入地底。
地脉看了看他的情况,有些不解:“为什么要用禁制束缚你自己?”
阿尉不说话。
我连忙道:“总之我们现在需要禁制,你有没有办法?”
地脉无奈地道:“既然这样。小姑娘,你体内已经有了土性内丹,土性内丹会吸附禁制的力量。那禁制应该还在你的内丹里。”
我想了想,想起那颗黄豆子周围那一圈东西,那应该就是被我吸过来的禁制。地脉和我合力潜入我自己的丹田内,仔细研究,发现那内丹的表层果然依附着的一层,果然隐隐透着黑色。是那个禁制。但是已经支离破碎。
地脉强大的力量修补好了那个禁制。嘱咐我把我自己的内丹升出来,导入阿尉体内,由我的内丹去给他重新下这个禁制。
我照她的说法试了试,分出大半元神牵引着我自己的内丹。感觉它渐渐升起,慢慢地升到我口中,周身都开始有一层柔和的土色光芒。我睁开眼,在光芒里看到阿尉年轻俊美的脸,那些龙性特征只增加了他的妖异,并不可怕。我的脸红了。
他把我抱起来,我捧住他的脸,把嘴唇贴上去,似接吻那般轻轻贴住他的嘴唇,然后土性内丹从我嘴里,慢慢地导入他口中。
我闭上眼,元神牵引着内丹渐渐往里,沉入他体内,进入他的丹田。那把大火还在叫嚣,轰轰烈烈地燃烧着。但是因为主人的牵制,所以没有什么攻击性。我突然起了个坏心眼,想去看看阿尉的内丹。火性虽猛,反正他不会攻击我。
于是我绕着那堆大火兜了一个圈儿,仔细看,能看到一条小龙在火里翱翔。定睛一看,发现那是奶爹的境。我笑了一声,勾勾手,它就出来了。好小的一条,跟蚯蚓似的,一点都不像平时战斗的时候那只,大得吓人。
它对我似乎也已经很熟悉了,绕着我转了个圈儿,我哈哈大笑。伸手想去碰它。想了想,怕烫。结果它竟然自己靠过来,伸出着火的舌头,在我脸上舔了一下。我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疼。于是我笑嘻嘻地去抓它的龙鳍。
逗了它一会儿,我想让它回去。结果它竟然不走了,我摸摸它的头,指指那堆大火,再次示意它回去。
它朝我点点头,然后一下子盘旋着冲到我底下,把我驼了起来。我吓了一跳,连忙紧紧揪住龙鳍。它带着我往那堆火里去。虽然猜到大概不会被烧伤,可是还是屏住了呼吸。一下子进入那个灼目的世界。火龙驮着我慢慢向下潜。我都不知道这把火烧得这么旺,一直潜了好久,才隐隐觉得要到头了。我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
那是阿尉的内丹。
一颗,火红的太阳?周围笼罩着一层金光,大得惊人,整个丹田内的火光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而且我可以感觉到那里微微有些悸动,好像是一个胎儿一样。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人的修为化神了以后,就会出窍。内丹会变成一个巨大的胚胎,孕育着仙婴。提升到寂灭,境会重新回到内丹之中,化二为一。也就是后世说的分神和合体。最终渡过天劫,仙婴破体,就可以飞升成仙,与天地同寿。
如果不是有小火龙带路,我根本找不到这里来。可是,它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之前所看到的禁制是在经脉里的,可是却从丹田开始的。火龙是要我把禁制下在内丹里。
于是我从它身上扑下来,带着渺小无比的小内丹,试图让我自己和这个大家伙融合。随着我的靠近,那颗内丹的悸动越来越明显。我不敢贸然接近,绕着它转了一圈儿。似乎是感觉到禁制的气息,它本能地抵抗了一下,把我弹飞了出去,后来被小火龙接住。我定定神,再靠近,结果就不再反抗了。
内丹表面一层东西好像被融掉了,像一群黑色的虫子一样,慢慢地爬上那颗内丹,直到把它完全覆盖,似水一般流淌。被迫承受禁制的内丹好像很痛苦,微微痉挛着,好像拼命克制着抵抗的本能。然后黑色禁制渐渐流入经脉。
我身下的火龙发出些微声响,好像在悲鸣。等我回过神,我已经泪流满面。灼天的大火,也抹不去我的眼泪。
元神回到主体,像这样进入一个强大的火性之人的体内,还在他的内丹上丢了一个禁制,竟然一点伤都没受。四唇分开。他闭上眼,獠牙慢慢缩了回去。睁开眼,双眼已经恢复了正常。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沉重。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脸埋在他怀里。
时近傍晚。
阿尉抱着我在天空中翱翔,漫天夕阳烧成了一把蛮火,绚烂成大团大团的灼目的烟云。这样飞翔,自由得好像可以摸到太阳。
“你为什么会来?”
他低声道:“我感觉到盘古洞天的震动,知道你触动了地脉。怕你有危险,所以来看看。”
“我好想你。”
他不说话。
我又问他:“外面过了多久?”
他道:“刚把你送走没一会儿。”
我哼了一声,难怪他不想我。哪像我啊,天天在这里做农民,做浇水的苦力,都熬了快一个月了。
他突然伸手来撬开我的嘴,摸摸那颗漏风牙,摸到一点点长出牙床的小牙根,笑了。我被那个比夕阳更耀眼的笑容闪到了眼睛,傻乎乎地盯着他瞧。不妨他一用力,又把我旁边那颗牙拔了。
“!!!!!”
他笑道:“松了,我给你拔掉。总不能以后都摔掉。”
“……”
最终他把我在灵泉边放下了,我几乎头朝上脚朝下地趴在灵泉边漱口。讨厌死了,怎么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拔人家的牙?而且,他怎么知道我那颗牙松了?难道是刚才……
一下子,我的脸又像火烧了一样红。他叫我,我也不理他了,只恼羞成怒地用力推他,把他赶走了。他最后摸了摸我的头,就回去了。留我一个人在盘古洞天里继续闭关。
他走了,我收拾着自己吃了点东西,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娃娃和雷狼兄弟在旁边围着我兜个圈儿,然后就在我身边趴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想起阿尉在夕阳下的那个笑容。半晌,才懊恼地扑腾了一下,翻个身,拉了弟弟来抱在怀里,睡觉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