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了几天的伦敦终于放了晴,我提着刚买回来的小麦粉,脚步欢快地往“汉森面包屋”赶,路上不小心碰到了“牛津街三人组”。听说他们最近正被家人逼着去门当户对的小姐家拜访,所以好几日都没有光顾过我们的面包屋。
尽管我有心避开他们,但是他们还是立刻发现了我,并在一瞬间围绕在我身边。
“安妮小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的面包。”麦克亚当一见另外两位朋友的脸色不对,立马换了说辞。
莱恩抢过话头:“是啊,我们正打算往你们的面包店去呢,没想到在路上就碰到了你,安妮小姐,你说命运的安排是不是太准确了一些?”
克里夫不甘示弱,也紧接着说了一些恭维的话。
我笑着回应了他们。然后他们三人抢着接过我手里的篮子,非要和我一起回去。
我拗不过他们的热情,只能和他们同行。
一路上他们三人叽叽喳喳争吵不休,我无意间问起他们最近拜访的人家中有没有合心意的小姐。他们三个人竟立刻严肃起来了。
麦克亚当作为三人组的老大,代表发言:“哦,安妮小姐你也知道这件事啦!请你千万不要误解我们的心意,都是我们的老长辈逼着我们这么干的,你在我们心里的女神地位无人能及。如果能娶到像你这样的妻子,就算兄弟反目我们也愿意,所以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
他们三个人还在絮絮叨叨向我表达忠情,我却被远处纠缠的两人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漂亮的女人不是简·贝内特吗?此刻她正被一个矮胖的男子拉住了衣角,两人争执着什么。
我赶紧走过去帮助我的朋友:“简,发生了什么事?”
简一见到我,气愤的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安妮,是你!太好了!”她转头对那个男子说,“朗先生,我的朋友来了,请你立即离开吧。”
朗先生?这个称呼有点耳熟,难道是朗太太的儿子?
朗先生打量了我一番说:“我可以同时请你们两人一起去喝杯酒,简,你在赫特福德郡发生的事我的母亲都写信告诉我了,我是出于同乡的同情才邀请你的。”
果然是朗太太的儿子,和他的母亲一样,都是说不出好听话的人。
我正要拒绝,我身后的“牛津街三人组”挡在了我前面。
高个的麦克亚当痞痞地揽过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朗先生说:“嘿,兄弟,你从哪里冒出来的,约我们的安妮小姐是要排队的,不过遗憾的是,连我们三人都还没轮到呢,你就更不要痴心妄想了。”
克里夫和莱恩在一旁握了握拳头。
朗先生一看到我们一大伙人,嚣张的气焰立刻就熄灭了,他换了张友善的脸,问候了我们,然后就悻悻然和简告别了。
我倒是有些喜欢麦克亚当他们三个人了:“你们做得不错!”
“牛津街三人组”第一次不好意思起来,嘿嘿对我傻笑。
简问我:“这三位先生是?”
不等我介绍,他们就自己介绍开了,最后还说:“我们是安妮小姐的忠实粉丝,安妮小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如果简小姐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告诉我们,我们长期流动在牛津街……”
“麦克亚当,我和简还有些话要谈,你们能帮我先把小麦粉送我面包屋去吗?”为了防止他们带坏简,我连忙阻止他们三人再说下去。
“非常乐意,安妮小姐你就愉快地在外面玩吧,你的面包屋就是我们的面包屋,我们会好好帮助汉森表哥的!”
如果真是这样,汉森表哥不气得冒烟才怪。不过只要能支开他们我就不说什么了。
他们三人一走,简邀请我一起前往就在附近的居所,这是加纳德夫妇的住宅,也就是简的舅舅家。
加纳德夫妇有好几个孩子,他们的宅邸还算宽敞,所以简住一个人的房间。她把我带到房间内,端了一些小饼干和茶出来,我们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了。
我急切地想要知道远在赫特福德郡的卢卡斯庐的近况,尽管我和我家人时常通信,但我还是希望能从任何渠道获得他们一点一滴的信息。
简一一回答了我的问题,情况和来信中所说的一样,他们身体健康,过得很平静。我总算放心了。
我又礼貌性地问候了简的家人,然后我们才谈论别的话题。
“简,你什么时候来伦敦的,为什么不来找我?”
简有些局促,说:“上个星期三来的,我的舅舅一家当时正好在朗博恩作客,所以带着我一起来伦敦散散心。行程很仓促,来不及和朋友们告别,所以没打听你的住址。”
“哦……”我有些失望,但随即又问:“刚刚遇到的朗先生是朗太太的儿子?”
“是啊,他是朗太太的二儿子,几年前追随他的大哥来到伦敦谋生。”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曾经嫌弃你小时候长得不好看,然后在伦敦取了一个胖媳妇的朗先生*!”
简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对的。今天我刚走出家门没多远就遇到他,他非要邀请我和他一起去舞会喝酒,幸好你来了。”
“这没什么,以后他要是再来纠缠你,你可以来牛津街125号的汉森面包屋找我,我会帮你赶走他。”面对柔弱的简,我突生豪气,想要保护她。
简的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说话时总带了几分欲言又止的态度。“谢谢你,安妮,在发生那件事后,也只有你这个朋友还一如既往地真诚对我。”
我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什么事?”
简很惊讶地看着我:“难道卢卡斯太太的书信中没有提起有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吗?”
“一次也没有。”我们家的卢卡斯太太可不像赫特福德郡其他的太太,没事爱说闲话,她的每一封书信除了平和地叙述家里发生的事情,就是反复念叨对我的思念和关心。
简没想到我并不知情,犹犹豫豫告诉了事情的经过:“梅里顿镇的舞会后,大家都认定宾利先生爱上了我。我的母亲尤其高兴,冒失地和其他太太夸大了我和宾利先生的感情,并开始期待宾利先生近期内向我求婚。但让她失望万分的是,宾利先生没多久就离开了赫特福德郡,他既没有和我们告别,也没有来信,就这样和贝内特家断了联系……然后就可想而知了,附近的太太对我们露出了嘲笑的面孔,到处谈论我们家企图高攀的话题,我非常烦恼,在伊丽莎白的建议下,鼓起勇气来到了伦敦……”
原来简的处境和我一样,都是为了躲避乡下妇人的流言而来到伦敦的。
同病相怜的命运,不禁让我苦笑。
简又立刻说:“不过你千万别误会,我来到伦敦并不是希望能见到宾利先生,我可以肯定地说我和他是不可能的,在我收到宾利小姐的来信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不再谈论这个人了!”
“宾利小姐说了什么?”卡罗琳阴险的为人,让我根本不信她说的话。
简苍白的脸上再度覆上一层忧愁,她走到行李箱前,拿出里面的一封信:“我不想因为复述信的内容而让自己再想起朗博恩难堪的场景,安妮,你自己看吧。”
于是我打开信看了一遍:
亲爱的简: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兄弟姐妹,还有达西先生已经到达伦敦的住宅了。你和你的家人一定非常惊讶。其实事情的经过时这样的,我哥哥昨天临走时,他以为在伦敦办的事只需要三四天的时间,但我们深信查尔斯一旦进了城就不会急于离开,所以我们全体都随他进城,以免他一个人在这里受冷清之苦。
另外达西先生也亟不可待地想要看望乔治亚娜小姐。说老实话,我们几乎同样迫切地想要与她相聚,她的美貌风姿、多才多艺都是我和路易莎心中完美的嫂嫂形象,我们非常希望查尔斯能在这一次相处中爱上这位完美的小姐。
我亲爱的简,我把这种想法告诉你,我相信你一定会认为合情合理,因为善良的你一定也希望你的朋友们都如愿以偿地获得幸福,不是吗?
你永久的朋友
卡罗琳·宾利
我把信扔在一边,坚定地说:“这不可能,简,你一定要相信我,宾利先生绝不会爱上达西小姐!”
简摇摇头说:“不管他会不会爱上达西小姐,现在对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安妮你不需要为他辩驳。”
简的为人一向善于隐藏自己的感情,她的端庄含蓄是让她被忽视的原因。我只能算是她的普通朋友,她是不会对我说出真心话的。
我好心建议她说:“作为朋友,也许你应该去拜访一下你‘亲爱的朋友’——宾利小姐,她和宾利先生一起住在格罗夫纳大街,如果宾利先生没有出去办事的话,你很有可能在那里见到他,问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见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