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月,父亲带着我和玛利亚如期出发肯特郡。
伊丽莎白和我们同行。
沿途经过伦敦,我们停留了一天。汉森表哥一家热情招待了我们,我们共同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伊丽莎白独自拜访了位于伦敦的加纳德舅舅家,直到第二天才与我们继续同行。
当我们的马车离开大路,沿着汉斯福德的小路行驶时,每个人的视线都在搜寻着那幢牧师住宅。马车每转一个弯,大家都可以看到标志着罗辛斯庄园府邸地界的栅栏。
父亲忍不住说:“不得不承认,罗辛斯庄园比内瑟菲尔德花园大多了!”
我也被这一番气派震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转头看看玛利亚和伊丽莎白,她们也是如此。
那幢牧师住宅终于历历可见了,缓缓倾斜着伸向小路的花园,坐落在花园的住宅,绿色栅栏,白色小屋。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柯林斯先生和夏洛特已经出现在门口,频频向我们挥手。
等我们下了车,夏洛特迎上来,满面春风,不胜欢欣。我们互相问候,都非常高兴。
柯林斯先生还是老样子,言谈举止并没有因为结婚而有所改变,还是像从前一样讲究客套,拘泥礼节。问候完我们,还把伊丽莎白堵在门口好几分钟,问候她全家大小,直到听完她一一作答方才罢休。
一进到家门,柯林斯先生就指给我们看他们家每一处的布置是多么讲究,家具是多么新颖,夏洛特和他生活在一起是多么舒适。
对此,夏洛特并没有反感,反而是看着他喋喋不休的丈夫露出了笑容。
我想柯林斯先生一定是在朗博恩憋闷太久了,在自己家终于找到志得意满的出口,而夏洛特现在一定非常满足柯林斯先生带给她的生活。
他们俩何尝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柯林斯先生的住宅不大,结构很好,几乎每一个房间都能看到下面布置得当的花园。
由于房间有限,我和伊丽莎白住在一间有两张床的房间里。
当天晚饭的时候,伊丽莎白得知凯瑟琳·德·包尔夫人仍在乡下,于是谈论起这个话题。
柯林斯先生说:“是的,不过在即将到来的星期日你们就能有幸在教堂看见凯瑟琳夫人,不用我说,你们一定会喜欢上她的。她极其亲切和善,宽厚仁慈,在你们逗留期间,她一定会邀请你们跟着我和夏洛特一起去府上作客的。一直以来她对待我亲爱的夏洛特的一举一动都亲切殷勤极了。她每星期都会请我们去吃两次饭,从不让我们步行回家,每次都是用自己的马车送我们回来……”
“是的,没错。”夏洛特打断了柯林斯先生的滔滔不绝,“凯瑟琳夫人是个乐善好施,很会照顾邻里的女人。”
我的父亲欣慰地说:“这样说来,有凯瑟琳夫人的照顾,夏洛特在这里的生活我也就放心了。”
柯林斯先生高兴极了,连连点头:“岳父大人,你说的对极了,这正是我要说的意思。凯瑟琳夫人就是那种无论你怎样敬重都不算过分的人!”
伊丽莎白在一旁说道:“那么凯瑟琳夫人这次下乡,一定是为邻里做好事去了。”
“不,这次凯瑟琳夫人是带着她的女儿外出拜访亲戚去了。”
“哦,十分抱歉,我以为凯瑟琳夫人只有像达西先生这样生活在城里的亲戚,没想到还有住在乡下的。”
“你说对了,伊莱扎。”夏洛特笑得捂住了嘴,“凯瑟琳夫人听说达西先生来到附近庄园里打猎,所以带着德·包尔小姐去看望他。不过听说她们扑了个空,等到了乡下,达西先生已经回到伦敦去了。”
“我想我已经明白你说的意思了。”伊丽莎白也笑了起来。
早就听说凯瑟琳夫人想促成自己女儿和达西先生的婚事,让达西先生成为她更亲密的家人。这次下乡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但是达西先生似乎并不领情。
来到肯特郡的第一个晚上主要是在闲聊各种新闻中度过。
回到房间后的伊丽莎白收敛了刚才兴致高昂的势头,显得有些沉默,大概是长时间的聊天让她累了。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冷静客观地把最近听到的和看到的情况回想了一遍,想从中分析一下伊丽莎白到底在想什么。
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的偏见不外乎就是态度傲慢、把威克姆先生赶出了彭伯利,再过几天她还会因为得知达西先生破坏了简和宾利先生的姻缘而生他的气。不论如何,这一切的偏见都是一时的,当她得知真相,明白达西先生真正的为人,她就会彻底爱上他!
不过,还有一种想法令我震惊,我总觉得伊丽莎白现在就已经对达西先生动了心。从和威克姆先生上次的对话,和我今天的观察,伊丽莎白似乎非常关注达西先生,只要和达西先生有关,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挑起话题,了解他的情况。
就我所知,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在赫特福德郡的接触,除了日常碰面,最长时间的交流就是我们一起住在内瑟菲尔德花园的时候,但那时,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异常,他们说过的话,还没我和达西先生的多……
或许在我去伦敦之后,他们发生过什么,加纳德太太曾经说过达西先生在梅里顿镇的舞会上邀请伊丽莎白跳了两次舞。对了,这一定是一个非常大的进展!
我郁闷地捂住脸,要是当时我在就好了!
我好后悔和达西先生打那个赌,让达西先生特别注意到了伊丽莎白!
其实透过夏洛特和柯林斯的婚事,我隐隐害怕这几对人物的婚姻关系是不可改变的。但那晚和夏洛特彻夜长谈后,我第一次思考我的未来。难道我真的甘于平凡,一个人孤独寂寞,做一个没有存在感的配角吗?
如果婚姻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是最终的出路,为什么我不能选择嫁给自己喜欢的,最好的男人呢?
没什么疑问,我已经爱上了达西先生,我不想将来后悔,我不要装没有心机的圣母,为了我的幸福,我下定决心要争取他!
大约在第二天中午时分,我们几个正在夏洛特的小客室里闲坐,这时楼下突然一阵喧哗,接着柯林斯先生急匆匆地飞奔上来,大声叫唤着夏洛特。
“夏洛特,你赶快下来,德·包尔小姐来啦!她在院子里!”
夏洛特立马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开始整理梳妆,忙作一团。我和伊丽莎白也赶紧回到我们的房间,去做准备。
等到我们一起出来,所有人已经在院子里围着凯瑟琳夫人了。索性不去凑热闹,我和伊丽莎白站在正对着院子的餐厅里目睹这一场景。
一位中年太太和一位年轻小姐站在中央,身后是一辆低矮的四轮敞篷轻便马车。
“就这么回事?”伊丽莎白不禁嚷道,“柯林斯先生小题大做的本事可一点都没有改变,不就是凯瑟琳夫人和她的千金来了。”
“不,”我否定她,“这位夫人绝不可能是凯瑟琳夫人,我猜一定是照顾德·包尔小姐的侍从太太。”
“你怎么知道?”
“因为柯林斯先生最崇敬的就是凯瑟琳夫人,但是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在这位年轻的小姐上,而且他上来叫我们的时候也是喊‘德·包尔小姐’来了。”
最重要的是,在我的印象里,凯瑟琳夫人一定不会让自己穿得这么朴素。
伊丽莎白用打量的眼光将我看了一遍,她对我的印象可能还停留在很久以前。
屋外只说了一会儿话,德·包尔小姐就走了。夏洛特进来告诉我们,罗辛斯庄园府邀请我们全体第二天去赴宴。
大家都是很高兴的样子,只有伊丽莎白关心的问题是,刚才的夫人到底是不是凯瑟琳夫人。
“哦,亲爱的,那不是凯瑟琳夫人。那位年老的夫人是詹金森太太,她和她们一样住在罗辛斯庄园,主要负责照顾德·包尔小姐的起居。”
得到否定的答案,伊丽莎白对我说:“安妮,你是对的,你的观察力令我震惊。那么你再说说,为什么外面刮这么大的风,而德·包尔小姐不进来坐坐?”
夏洛特替我回答:“哦,她极少进来。德·包尔小姐要是进屋来,那将是她至高的恩宠。”
伊丽莎白笑着对夏洛特说,“我喜欢德·包尔小姐的模样,她看上去柔弱纤细,身材苗条,和达西先生非常相配。”
伊丽莎白恐怕并没有说出实话。德·包尔小姐实际上看上去体弱多病,性情乖戾,根本不及伊丽莎白的美貌。
“伊莱扎,你又来啦!如果不是我昨天告诉你那些,你也就不会一直拿这件事打趣。我看达西先生和德·包尔小姐是不可能的,不然达西先生也不会一年只来拜访他的姨妈一次,所以你就不要再开玩笑了。”
听了这话,伊丽莎白似乎开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