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承荷只比乐承藉年长了两岁,但性子却与胞弟完全不同。身为嫡公主,她一向被娇纵惯了,除了皇帝,她几乎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以往在宫中谁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好在她早早出嫁了,不过,听说她在夫家也是横冲直撞,让那家人敢怒不敢言。
“谦贵妃这话,儿臣倒是听不懂了。二皇兄的娇妻美妾那么多,谦贵妃为何偏偏记着太子的?还是应该这么问您:您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为太子妃排忧解难呢?今日可是皇侄的满月宴,您放着宴席这么多娘娘不慰问慰问,却打听那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是何居心?还是说您打心眼里觉得,那有奴籍的贱婢就是比我们曌明皇室的人高一等?”
谦贵妃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瞥了一眼身边的于昭仪。
“昭琀公主的伶牙俐齿真是丝毫不减当年,谦贵妃身为长辈,关心后辈是应该的。公主何必如此?”于昭仪受着谦贵妃的庇护,此刻自然选择为其出面。
“哦,于昭仪原来也在。看来您真是瘦了不少,要不怎么说儿臣没有看见您。您最近操劳不少吧?不知谦贵妃平日里有没有关照您?儿臣那四皇弟,琛王据说也惹了不少麻烦啊。他强迫的民女似乎与京城商会有关啊?为了个女人,不惜杀人灭口,真是心狠手辣。不过这也是他的本事,儿臣活到这么大也没听说过,有哪个皇子引起的民愤比他还夸张。惹得商会罢工,联名上书父皇请求处置,当真是奇葩。”乐承荷的嘴巴噼里啪啦地说着,于昭仪的脸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好啦,难得的家宴,荷儿你少说点话。”苏皇后见女儿的一张嘴说得她们哑口无言,瞬间心情大好,招呼着她吃东西。
而曌皇此刻也疑心重重地盘问着乐承藉。
“琛王与民女的事情,你可知情?”
“儿臣略知一二。”乐承藉站在一旁低下了头,毕恭毕敬地说。
“那民女,若攀些亲戚关系,可与苏家是远亲。”曌皇狐疑的目光紧盯着乐承藉。
乐承藉心知,曌皇八成是觉得联名上书的背后煽动者是他了。他当即跪倒在地,不卑不亢地说:“此事儿臣不知。”
“朕又没说治你罪,你跪什么?”曌皇静静地看着乐承藉。这个儿子是最不像他的,不爱说话,无论做什么都自有一套,说是冷静,却多了一份偏执,说是认真,却总在一些事情上装糊涂。
知子莫若父,更何况是乐承藉这样被他从小培养的儿子。
想到这里,曌皇的脑海中浮现了另一个儿子的身影,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今日是寰儿的满月宴,你去吧。”
“是,儿臣告退。”乐承藉低着头,一步步退出了御书房。
不料,刚到东宫,乐承藉发现此处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他带着人赶到了露华殿,发现众多嫔妃与太子妃还有一众侍妾都跪倒在地,苏皇后坐在主位之上,一脸震怒。
“儿臣参见母后。”乐承藉向苏皇后行了一礼。
“藉儿,你来得正好,去见寰儿吧。”苏皇后的脸上满是悲戚,让乐承藉的心中猛地升起了不安。
“寰儿怎么了?”乐承藉看着苏皇后,又看向苏梦琴。后者脸色惨白,呼吸急促,随时都会随风飘散一般,眼中满是化不开的绝望。
乐承藉眼中的错愕只是一瞬,随后恢复了平静。
“太子殿下,请节哀顺变。”扶着苏梦琴的曹奕然抬起头,一脸哀婉。一听见这句话,苏梦琴的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玉珠,一颗颗掉落在地。
乐承藉的脑海中突然想到了前几日苏皇后的话,当即走进了露华殿。
殿中一片狼藉,往日的欢声笑语似乎都是假象。掀开白布,一个婴儿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包裹着重重华贵的皮草。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却发现再厚的锦衣貂裘也无法将小世子的身体变得温暖了。那一瞬间,他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痛楚,但是他却不能发作。这里有千百只眼睛在盯着他,提醒着他必须要有一国储君的气度。
“世子怎么死的?”
他在问旁人,也似乎问自己。
“窒息而死。”一旁的毅成查看了小世子的尸身,低声说。
“外面的人怎么说?”乐承藉将乐司寰重新盖上了白布。
“苏皇后说是谦贵妃故意为之。”毅成压低了声音。
“谦贵妃?”他收敛了眼底的悲痛,转身走回院中。
见乐承藉出来,曹奕然等人扶起地上的苏梦琴,走到了一旁坐好。苏皇后坐在主位上,看着乐承藉开口道:“本宫请了你父皇过来,寰儿的死因,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嗯。”乐承藉淡淡地说。
“证据确凿,谦贵妃就不必想着脱逃了。”苏皇后看向谦贵妃,语气中满是悲愤。
“臣妾冤枉,一切等皇上定夺。”谦贵妃坐在座椅上,一脸气愤,随后她冷冷地看向了于昭仪。
“谦贵妃也没有理由残害皇嗣啊,皇后娘娘。”于昭仪慌忙说道。
“没有理由?”许久不开口的温德妃浅笑一声。换作往日,她就一声不吭了。但是乐承若现在被扣押在边境,生死未卜,而乐承芃却挂帅出征,好不威风。乐承若被关押之前,还差人不远万里地送信,提醒她提防琮王一脉特别是谦贵妃。他们两个之间若无关联,她说什么也不会信的。
“妹妹这是何意?”谦贵妃看向温德妃,面露凶光。
“姐姐忘了,对小世子恨得咬牙切齿的,是谁了?”温德妃淡然一笑,“也忘了是谁向陛下建议,皇室不得有残障之人?”
东宫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谦贵妃,不过也有二人除外,那就是苏梦琴与乐承藉。他们默默地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虚无。
一向吃斋念佛,与世无争的沈贤妃听到这里也皱紧了眉头,虽然位分差了谦贵妃一截,但是此刻她也不顾什么礼节了,只是漠然地看向谦贵妃,“谦贵妃,难道你不是一个母亲吗?”
她身着水蓝色宫装,一身简洁,手中紧紧地捏着一串佛珠。
“臣妾为何对小世子心存恨意?说白了,他是死是活与臣妾何干?”谦贵妃像是被气笑了,指着苏皇后大吼道,“都是你!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居然对自己的亲孙儿下手。”
“太子是储君,小世子是皇上第一个亲自赐名的皇孙,这样的理由足够你羡妒了。本宫真是没想到,”苏皇后冷冷地说,“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学会作为后妃的处世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