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真的不相信臣妾吗？”谦贵妃哀婉地看着曌皇，“臣妾入宫三十年，一直不敢对皇上存有异心，更不可能毒害世子啊皇上。”
“正因为朕了解你，才会觉得你有可能。”曌皇冷冷地说。
“臣妾从来没有……”
“朕不想再听了。”曌皇看着她，满眼厌恶。仿佛从前的偏爱只是错觉，仿佛今夜的他才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谦贵妃愣住了。
她一直不觉得自己年老色衰，因为这是曌皇告诉她的，她很美，也一直在他的心里。她的跋扈在他看来是冰雪可爱，她的无礼在他看来是特别。三十年，很多东西一开始就没有变。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母族手握大权，谦家人的势力渗透在方方面面，需要被安抚。
她应该想到的，从于家与乐承范的事情开始，若无曌皇纵容，那个始作俑者不会如此顺利。谦家，要被清算了。
就在这时，谦贵妃的贴身侍女浑身血污地被人拖了过来，跪倒在地。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苏皇后问道。
谦贵妃看着自己的侍女，一脸绝望。
那个侍女睁开双眼，不敢看谦贵妃一眼，直接看着曌皇，一脸坚毅。
“是奴婢放的夜明珠，夜明珠一直是奴婢保管的，谦贵妃一开始就吩咐好了奴婢，让奴婢趁人不备杀死小世子。夜明珠是谦贵妃刚刚跟皇后交谈时，奴婢偷偷放进去的。本想着等小世子咽气了就把它取出来，但是这个时候太子妃进来了，奴婢只得放弃了。”
“是你，”苏梦琴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一脸愤怒，“贵妃娘娘，你好歹毒的心！”
“放肆！”谦贵妃站了起来，回过头凶狠地喝道，“本宫就算犯了天大的过错此刻也是贵妃，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太子妃能过问的！”
她走了下来，一脚踹在侍女的身上，“枉本宫信了你三十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
“谦贵妃，你要做什么？”温德妃皱紧了眉头，看着疯癫的谦贵妃有些恐惧。
“本宫做什么？哈哈哈哈哈哈，”谦贵妃笑了，笑得疯狂，“你们一个个落井下石，谁有耐心听本宫解释？今夜无论如何裁决本宫，本宫都坚决不认！”
“把她拦下！”苏皇后命令道。
一些侍卫上前，将谦贵妃按倒在地。谦贵妃绝美的容颜被人按在石板之上，头上插满的珠玉发簪撞击在地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一行清泪从她有些细纹的眼角滑落，流过了她高挺的鼻梁，滴落在地面上。她不甘，奈何皇上有意处置她。
曌皇的声音这时传了过来。
“贵妃谦氏，残害皇嗣，有失妇德，德不配位，理应重责，”曌皇淡淡地看着梨花带雨的谦贵妃，一字一句地说，“念，养育琮王有功，琮王尚在边境，废贵妃之位，收回册宝，降为修仪。禁足尚明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外出，违者重罚。”
“臣妾谢皇上不杀之恩。”谦贵妃微微一笑，眼中满是绝望。
这样的神情刺痛了一旁的向淑妃，她别开了头。
“淑妃妹妹，你哪里不舒服吗？”沈贤妃见状淡淡地问。
“今夜姐姐可会怪罪我来叨扰？”
“你的禧襄宫，与我的潍仁宫从来都没有什么界限。”沈贤妃微微一笑。
谦贵妃被带走后，曌皇又看了一眼苏皇后，转而看向苏梦琴，“德公公，差人把朕那支百年人参送过来，另外，择吉日请高僧为朕的孙儿超度。”
“嗻。”
“陛下英明，”苏皇后淡淡地说，“只是天色已晚，众嫔妃还在这里，是否无益于让寰儿安息？”
“都回去吧。”曌皇摆了摆手，站了起来。他慢慢远去的背影，在冷清的夜里，极其落寞。
众嫔妃纷纷起身，“恭送皇上。”
小辈都规规矩矩地跪在一旁，苏皇后率先站了起来。她扫视着众人，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洋溢在唇角。
“都走吧。”苏皇后对着众妃嫔说。
“是。”各宫娘娘纷纷拉着自家侍女离开了，闻人依也带着柔儿与朦月离开了。苏梦琴也站了起来，推开了身边的曹奕然，让她先行离开，然后直直地盯着站在前面的苏皇后。
“怎么了？”苏皇后淡淡地问，眼中带有一丝责备。一个先天不足的婴儿，注定活不长，她此刻这番模样，哪还有一点点太子妃的风范。
“母后，丧子之痛，您可体会过？”她眼含泪水，静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乐承藉不爱她，亲人又不在身旁，妾室又对她觊觎已久，她在东宫中，唯一的寄托就是寰儿。她本想苏皇后会抚慰几句的，却没想到迎来的只有冷漠。
苏梦琴身边的侍女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而苏皇后的脸色也阴沉了许多。
“寰儿的在天之灵定不愿让你难过。”苏皇后斜睨了她一眼，又扫视了乐承藉的脸。
“太子妃，您还是先回去歇息吧。世子的尸首，交给下人处理就好。”苏皇后身边的嬷嬷好言劝道。这个太子妃，可真是口无遮拦，明明看着挺聪慧的一个人。
苏梦琴见状，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而她身旁的乐承藉却依旧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塑。
“承藉，你也该歇息了。”苏皇后看向一言不发的乐承藉，淡淡地说。
“儿臣送送母后。”乐承藉没有动。
“不必了，”苏皇后摇了摇头，“比起本宫，你更该看看太子妃。”
月光突然被厚重的云层遮掩，令他们眼前的光亮少去了大半。就在这时，乐承藉向前走了一步，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意。
他早该觉察的，苏皇后的一举一动明明早就给他提了醒。
“那颗夜明珠，”乐承藉静静地看着苏皇后，眼中毫无温度，“是你放的。”
他没有叫“母后”，而是一个“你”，直接拉开了母子的距离。
“夜明珠是谦修仪的，太子休得胡言乱语。”苏皇后皱起了眉头。乐承藉眼中的冷意让她深感陌生，她有些不敢再直呼乐承藉的名字。
“天色已晚，母后回吧。”乐承藉想了想，又隐匿了心中所想，行了一礼。
这分明是逐客之意了，苏皇后眼神黯淡了几分，带着嬷嬷离开了。
“谦修仪她不是罪有应得吗？”路上，她这样问身边的嬷嬷。
“谦修仪的罪责，远远不止这些。她始终与娘娘作对，这样的结果未免便宜了她。”嬷嬷跟随在一旁，低头顺从地回答道。
苏皇后看了一眼嬷嬷，慢慢开口道：“她在那边，已经二十年了，本宫的茜儿，会替本宫好好照顾寰儿的。”
“没错，大公主在天之灵一定不会让小世子难过。”嬷嬷听苏皇后这样说，心中的紧张更甚。
苏皇后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也不再谈论了。
丧子之痛，她怎会没有过。只是久居深宫，看淡了生死，坏事做多了，她已经麻木了。不知她的茜儿在天之灵会不会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