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情景也发生在了莫倾衣的身上。
她们三人相约之后,来到了闻人袭的新居星垂院。
星垂院这些日子被闻人袭修缮得越发地精致,从前院的大门进来后,乃是一片空旷的花园,绕着围墙搭起了葡萄架子。顺着中间的路线接着向南走,便是高矮不一的楼宇,闻人袭的居住的地方是一座大殿,分成了前后堂,是道路上第一个进入眼帘的地方。那些低矮的房间东侧住着的是她收留的孩子们,西侧住着的是她招来的下人。
那葡萄架子的西南方向还有一些低矮的栅栏,打开门后的那一条西南东北朝向的路上连着三个花园,最后一个花园跟前一个花园之间由独木桥连接着,下面流淌着溪水,来自于花园身后的山上,流到楼宇与花园之间的湖泊之中。
她们走过了独木桥,避过了忙碌的下人们,来到了最后一个花园之中。
“情况就是这样,”莫倾衣红着眼睛,似乎刚哭过一场,那双桃花眼带着微醺的迷离神色。她坐在了闻人袭与向彤的面前,手里紧紧地攥着手帕,“瑜亲王说陛下出于对莫皇后的思念,似乎特别注意我这个人。”
“就算是姑侄长得比较像,你们俩差着那么多年纪,陛下真的能收你进后宫?他不觉得奇怪吗?”闻人袭一想到姑侄同框互称姐妹的画面,便冷笑一声,觉得这样的场面简直不能更荒唐了。
“听说莫皇后是个高鼻梁、长着桃花眼的女人,七皇子跟珝王的相貌与她格外相像,你要不多研究一下他们的脸,那日上妆时把自己化得不像一些。”向彤从她的外貌下手,看了一眼莫倾衣的眼睛跟鼻子,上手掐了掐她的鼻梁。
“陛下可有你的画像?若没有,我可以为你制一张人皮面具,”闻人袭也仔细地看着她的肌肤,似乎在用眼睛测量面具的大小,“虽然时间已经来不及做得很仔细了。”
“有我的画像,而且选秀那一日我母亲会亲自给我梳妆,我……莫府一心要我进宫,就算是皇后有意为难于我,我的父亲还会想出更多的办法的。他们并不希望莫倾城进宫,把明月宴的事情归结到我的身上,美曰其名是赎罪。”莫倾衣感到非常无助,一时啜泣不止,双肩也跟着抖动起来,泪珠挂在花瓣似的眼睑上,单薄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碎了。她本就是文文弱弱的女子,这样无助的样子实在是惹人爱怜。
“瑜亲王怎么说?难道跟你说完这些,他没有提议什么吗?”向彤见状赶紧将她抱住,安慰起了她。她一脸担忧地看看莫倾衣,再看向闻人袭时,心中顿时一片黯淡。她问了也是白问,若乐承若真有什么法子,也不至于让她伤心欲绝到这个程度。
唉,不过她们也没资格怪罪于乐承若,帮与不帮都是自愿,强扭的瓜不甜。只是苦了莫倾衣啊,她看得出来,莫倾衣是倾心于乐承若的。
“瑜亲王劝我进宫,”莫倾衣停住了哭泣,但是眼底还存有一层泪光,再看那双手,已经把手帕绞得拧成了花,“我真的不怪他,怎么可能有人会为了我这样一个女人顶撞陛下。”
说是不怪,其实内心本来是存有希冀却被乐承若打破了吧。
闻人袭叹了一声,似乎一下子读懂了莫倾衣的心思,俯下身凑近了她们二人,然后将手搭在了莫倾衣的手上,弯下了腰与她的视线齐平,“倾衣,我不敢保证我可以帮你,你要做好入宫的心理准备。”
莫倾衣抬起头瞪大了双眼,却被闻人袭一手轻轻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其实你也明白,不想进宫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有人请求赐婚,二是让陛下看不上你,”闻人袭看着她清澈的双眼,脸上也闪过了一丝不忍,但她有必要把话说得清楚,好让她面对现实,“瑜亲王应该是不会骗你的,他并不想顶撞陛下,抢走陛下想要的女子,否则他大可请求赐婚,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你只能考虑打消陛下的想法,这个时候若有人把你某样不光彩的事情告诉给苏皇后,你的名誉受损,自然就不必入宫了。但这样做,你跟莫府就毁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或许接受不了,但需要你好好地听,”
闻人袭停顿了一下,把头低了下去,也许是想这样看起来会更加诚恳,“这样做成功率会大些,但我并不想这样做。我对你只有一个建议,那就是你在选秀时不要那么出色,一切全看陛下的裁决。我感到很对不起你,但是现在的我没办法像从前那般拥有与曌明皇帝叫板的底气。若你真进了宫,你的母族定可保你无虞。”
“我明白你说的道理,只是我很恐惧,”莫倾衣将皱皱巴巴的手帕扔到了桌子上,长舒一口气,略带疲惫地看向闻人袭,“正是这样捉摸不定的事情才会让我更加烦恼。”
“我明白,”向彤拍拍她的后背,眼中的光亮转化成了无限的柔情,“但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再如何为你奔波,你一定会参加选秀,一切都凭陛下的一念之差做出决定。”
向彤虽然具备参加选秀的资格,但其实是不必参加选秀的。正常来讲,就算是秀女在选秀之前有了婚约,哪怕是向皇帝请求过赐婚,也要按照流程走一遍选秀,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也有被意外选入宫的前例。但因为向家这桩娃娃亲乃是在安远侯霍光兴生前就定下的,虽说还没有正式下聘书,也算不上是定亲,但皇帝礼遇为国捐躯满门烈士的霍家,自然不会再让霍光兴看上的准儿媳妇进宫。
“嗯。”莫倾衣怅然若失地将目光投向了虚无。她的心情显然很糟糕,但所问无解,这便是她心里的崩溃与绝望。
“小姐,”不知什么时候被叫出去的桑珠这时突然从花园的门口走了回来,见她们还在交谈着,不知该不该打断她们,“时候也差不多了,夫人叫您早些回去试衣服。”
“那我就告辞了。”莫倾衣沮丧地对着她们二人点点头,起身沿着来时的小路走了回去。她的背影是那样的憔悴,但是向彤与闻人袭都没有上前扶她一把。
“你也明白她的处境,对吧?”闻人袭似乎在自言自语,也似乎在跟向彤说着话,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离去的方向。
“你我心知肚明,除非陛下自己没有意思,这个事情谁也不能逆转。只是我实在是不忍心再打击她分毫,她本来活得就很清苦,若真进了宫该如何是好?”向彤没有看闻人袭,背过了头,泪水早已在眼中噙满,在眼眶里泛起了涟漪。她不知在为谁哭泣,但是悲从心中来,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