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尼看起来挺不好意思的:“长官……我没你那么聪明,也没你懂的那么多,要再没人帮我,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知道,我以前干佣兵的,佣兵哪儿需要考虑这些事儿!”
达利笑了笑,柔声安慰这位属下:“不,强尼,你做得很好。你把大家都团结了起来,提醒众人各自担起责任。做领导这件事,原本就是要让大家各司其职,让每个人都发挥出自身的本领。你做得很好。”
强尼听到达利这样夸奖,似乎不好意思,但又隐隐有些得意,笑容不自觉就爬到脸上,赶紧拼命忍住。
“过奖了,长官。”
“我这一趟回去,也不知道要耽搁多久。这边都交给你,没问题吧?”
强尼两眼一瞪,用力拍了拍胸脯:“肯定没问题!长官!您就放心养病!我以见习骑士之名起誓,保证不出漏子!”
“也不用一直长官长官地叫,私底下叫我达利就好。”达利微笑着说。
“好的,长官!”
“至于另一边……铜指。”
达利抬起头,呼叫着在门口观看的巨汉。
“我在,长官。”
巨汉一矮头,也挤进了行政小屋。
“关于地球人那边,你怎么看?”达利问他。
“他们帮忙唤醒了长官您的昏睡,没耍任何花招,我觉得他们挺不错的,我们是不是……不用老把他们当竞争对手看?”铜指回答。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今早会跑来谈贸易?”达利对铜指的想法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您的意思是?……”铜指状似憨厚,但并不蠢笨,马上留意到了达利话外的意思,“贸易并不是他们的唯一目的,他们……另有企图?”
“不然,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在昨天就提出贸易提案,而要今天再跑一趟,而且还是在那么早的时间?要知道,他们昨天才刚来过一次。”
“也许他们是昨晚才刚想到……”铜指还没说到一半,觉得不妥,自己倒先住了嘴。
“他们昨天的目的就不单纯,只是找个借口过来探探我们的任务进度罢了。”达利说着,嘿然一笑,“对面那位沙雕网友长官,和我的风格倒是蛮像的……总是想在一个动作、一件事上挖掘更多的价值……总之,我不觉得他们今天的来访,会只贸易这么有一个理由。恐怕主要的目的,还是侦查和牵制。”
铜指努力考虑起达利的话。
“牵制还可以理解……但侦查动向的话……为什么非要用贸易作为借口?为什么不直接派斥候过来?”
“那样的话,敌意就表现得太过明显了。而他们也和我们一样,至少在目前阶段,想要努力营造友好相处、和平共荣的表象。”达利回答到,“不到十二分把握或者万不得已,绝不率先撕破脸皮。”
铜指没有回答,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达利看他样子,又问道:“怎么?有什么地方不理解吗?”
“不,完全理解了,达利长官。我过去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我始终在想……为什么大家就是不能放下敌意,真心实意的友好相处呢?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总要明里暗里争斗不休?”
壮汉表情苦闷地说道。
达利微微吐了口气。与其说是叹息,倒不如说是微笑。
“铜指,你很善良。这是好事。
“不过,请你想一想,如果那位养死医师不肯自己先尝,你会同意他把那个什么参汤给我喝么?”
“当然不会!那样也太危险了!虽然地球人是好心,但要是有个万一……”铜指赶紧连摆两只大手。
达利躺在病榻上微微点头:“对,就是这样。有些时候,判断失误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所以,我们必须要时刻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的行为,在某些会造成严重后果的选择上,无论怎样防范也不为过。你让养死医师先尝参汤,就是很好的例子。以前别人老说我悲观主义,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衷。”
铜指叹了口气,低下头,看起来像是接受了达利的说法,但难受的心情,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对于这位憨厚沉默的壮汉来说,这种表情,几位同僚都还从未见过。
看这位壮汉这个样子,达利又说:“养死医师介意你那样做了吗?”
“这倒没有……”铜指又叹了口气,“这样反而越发让我觉得对不住他们……”
“那么,对你这样充满敌意和不信任的要求,他为什么毫不介意呢?”
“因为我不停道歉,反复解释,养死医师也能够理解,我为什么非要如此请求……”铜指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就是我为什么希望你来负责和地球人接洽的原因。你的友善,可以填补彼此无心造就的裂痕。”
连续说了这么久话,达利的呼吸再次沉重起来。
“我怕是不回去不行了……铜指,地球人有秘密藏着,你要多想,任何时候,要多想。”
壮汉木匠狠狠地点了点头。
“花椰菜,别一副要哭的样子,我又不是什么重病,副馆长对下属很好的,我死不了,也许明天就回来了。”
“啊……长官,对不起……俺只是,俺只是有时候忍不了这气氛……”
“田里的事,你主持,我放心。还有鸫爪,你也好好干。”
花椰菜和鸫爪都点了点头。
达利最后看向朱蒂·二扳手。这位新晋的初级法师这时正跟没事人一样,两个指头捏着一段草茎,一脸悠闲地挖着自己指甲缝里进的泥。
“朱蒂。”达利不得不叫了她一声。
“哎!到我了吗?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小侏儒随手把草茎往地上一丢,大眼睛一睁,满脸纯真地望向达利。
“你给我认真点儿。”
达利伸出一根手指头,使劲指着女侏儒,片刻之后,再指了一次。
朱蒂满不在乎地努了努嘴,片刻之后,又耸了耸肩,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然后吹起口哨来。
没有多余的话,但两人都十分清楚对方的意思。
“好了,把水晶……帮我搬过来一下……再晚一点,我怕我又要睡过去了……”
众人赶紧将水晶搬过来,达利把手放上去,念出了“返回”。
一阵微光之后,达利·火叶当即从草铺上消失不见。
看着长官消失的位置,铜指又叹了口气。
“为什么长官明明年纪轻轻,却能懂得那么多,那么透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天知道那小子到底经历过什么……”朱蒂说。
…………
帝都档案馆。
一阵微光闪过,达利·火叶降落在了早给他备好的病床上。
刚一落床,立刻就有清醒术和圣光术拍到脸上,达利顿觉病躯为之一爽。
抬起头一看,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圈各式各样的医师,有身穿教袍的牧师,有身上长青苔的德鲁伊,有带着古怪面具的鸟嘴医生,还有一腰带药罐子的方士。
病床最跟前的,则是面有埋怨的“副馆长”茉拉·星瞳女士。
“你怎么就回来了呢?你怎么不再多说两句?我正看在兴头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