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丝动作很快,当即招来自己的副官,将全镇转移的命令布置了下去。
听到命令,所有恶魔都露出无比惊诧的表情。
经营近十年,物资充足,战备完善的赤河镇,说放弃就放弃了?
但缪丝自有自己的一套御下之法。即使不少副官和队长心怀疑虑,但执行起命令来却毫不迟疑。
至于其他下级恶魔和别的种族的追随者,自有缪丝手下的魅魔们负责管束。
偌大的赤河镇,当即沸腾起来。数千镇民你来我往,嘈杂喧闹,如同战事将临。
“……你刚才那样子,简直像死达利那家伙了,我差点以为是他亲自来了。”
阿娜莎无聊地站在空地上,看着周围忙碌的恶魔,对身旁的卡冯说道。
“哈!”卡冯满不在乎地大笑起来,“我可以视作这是对我的称赞吗!活算先生,你觉得呢?”
“我和达利先生见得少。”
活算陪着两人,平静地站在一旁,偏着头,看着周围的热闹景象,注意力明显在别处。
“称赞?你觉得是就是吧……”阿娜莎一副高冷的样子说。
“哈哈!当然是称赞!我要是能有达利小哥那样的本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卡冯倒是很看得开,“现在回想起来,我被困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当年找到杜特洛加伯爵想拼份前途的我,恐怕比现在还要厉害些呢!
“达利那小子,看着毫不起眼,却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认真、仔细。明明一点力量都没有,却能让别人都听命于他,不声不响的,竟然连这个炎狱王国,也都要一切服从他的指示。哈!要是能学到他的一点半点,大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阿娜莎无声地哼了一下。不置可否。
但卡冯却不打算放过她:
“那么你呢?阿娜莎小姐?看得出来,你可不是我们这样的泥腿子,你和我们不同,和达利也不同,你是上等人……”
阿娜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卡冯看着眼前忙碌的镇民,没留意到阿娜莎的表情变化:“……那么你呢?你又是为什么愿意接受达利的领导,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
“……他能帮我变得更强。仅此而已。”阿娜莎语气冷淡地说。
卡冯转过视线,饶有兴致地看着阿娜莎。阿娜莎却没在看他,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阿娜莎才说:
“……我不知道。他有一种……让人服从的力量。从他的指示里,你永远挑不出毛病来,仿佛一切都是应当的,就应该这么做,照他说的做。就像你说的,他的想法……慎密无比……他甚至让我想起……”
阿娜莎停顿了片刻。
“……不,气场完全不一样。不过,似乎达利这样的……也不错。他没有力量,没有威严,甚至看起来软弱可欺。但却让人觉得……跟着他就有前途,就有希望……”
卡冯无声地笑了起来。
赤河镇的镇民在飞速忙碌着。所有的人员、物资、车辆、牲畜,都被迅速分门别类,打包装载。
魔力材料、账本记录、精密器械等贵重物品,被集中到镇子西面,根据重量分拣。易于携带的由有翼种族带走,难以搬运的则装到运输队伍最前方的车辆上。
在赤河镇附近,恶魔仍旧享有完全的制空权,最紧要的物事,从空中运输最为迅捷、妥当。
几支卫队已经从赤河镇西门出发,确保城镇与后方据点之间道路的安全。
离开赤河镇西面和北面不远,就是沃土河的河湾。这条河纵贯整片沃土盆地,形成了炎狱王国和白色天幕王国之间的天然屏障。
沃土河支流众多,流经咕呱湖的出发河也汇入其中。
河流蜿蜒曲折,在赤河镇附近形成一个反向的弧形。恶魔指挥劳工,在河上架起了大小三座桥梁,以供附庸王国的地面种族以及车辆物资通行。
尽管赤河镇内搞得鸡飞狗跳,但总算赶在天色暗下来以前,恶魔的第一支运输车队,开始穿过桥梁,向炎狱王国回撤。
卡冯和缪丝交流了一下撤退方案和后方阵线情况,便暂时帮不上什么忙了。几位人类停在镇边,目送恶魔的车队有序撤退。
车队大约通过了三分之一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地球萨满活算,忽然碰了碰卡冯的手肘。
“……下面,似乎有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卡冯问。
“大地之灵好像感应到了某种活动……我们下方的朋友们,恐怕打算有所动作。”
卡冯眼神一凛:“他们发现了?河岸这边有他们的侦查洞口?”
“不一定在这附近,被发现的可能性太高了。他们在地下应该有别的法子得知上面的情况。”活算说。
卡冯眼里射出光来:“他们……耐不住了!”
卡冯立刻招呼恶魔,叫来缪丝。
“必须加快转移速度!”
“……你确定?”缪丝此刻也已经没有心思再注意仪容,皱着眉头,对活算问道,“能告诉我更详细的情况吗?”
“镇子下方有明显的生物和魔力活动,我只能分辨出这么多,我的魔力层次您应该也看得出来,更深入和更精细的感知,恐怕超出了我的能力……”活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面。
“……我只能告诉您,下面的活动似乎才刚开始,就在现在,还在不断增强。我建议我们尽快撤出这一地区。”
缪丝压着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高声叫道:
“副官!重新清点物资和人员,生活物品全部舍弃!让军队和补给先走!快!让他们动作再快一点!”
桥边的喧闹声更加高昂了起来。人语马嘶,巨兽低吼,场面变得愈发拥挤而紧张。恶魔和其他有翼种族在上方不断盘旋,维持秩序,疏通道路,将某些重要物资和人员从空中运输过去。
此时已经是初夏,太阳落山的时间比前些日子更晚了。借着这最后的余晖,赤河镇的镇民们拼命忙碌着,将一切值得抢救的物资运到河对岸。
地面以下已经开始发出奇怪的隆隆声。落在地面的碎屑残渣,也都仿佛活过来一般,在地面上微微跳动着。
每一个有神志的镇民都能看出,这不是车马脚步引起的振动,而是……地面本身,正在颤动。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不再需要卡冯和缪丝催促,所有战士和居民,都已经拿出了他们全付干劲,以最快速度抢救着物资,挤到桥边,等待逃离赤河镇。
缪丝重新升上天空,继续发布着命令,指挥着撤退工作的有序进行。
地面的振动越来越剧烈了。整个赤河镇仿佛正经历着可怕的地震,镇子中心已经让人站立不稳,木架倒塌,屋顶松动,甚至连焚木制成的城墙,也开始出现扭曲的迹象。
“快!再快些!!”
缪丝一面催促着,一面回过头。
随后她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巨大的裂痕从赤河镇的地面显现,仿佛玻璃上的纹路,迅速蔓延开去,整个镇子如同破碎的棋盘一般,四分五裂。
整座城镇,就在自己的眼前,向下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