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当出租车司机把我们拉到地方时很怪异的看了我们两个几眼。因为这个地方虽然在郊区却算是这座城市数一数二的富人区了。入眼几乎全是二层三层的独门独院的别墅。
我们两个连一辆像样的车都没有,也不怪出租车司机这般眼神。
“我说大兄弟啊,你们俩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要是这样我就把你们拉过去!这个地方可不是随便进的!”
司机是个憨厚的汉子。
正武闻言哈哈大笑,掏出根烟递给司机,司机也不客气接下来。
“真的,看两位兄弟面生,一口普通话说的这么好,来找亲戚的吧?你可得再对对地址!可别错了!”
司机仍然不放心,我站在一边一个人抽着烟面带微笑的看着正武跟司机胡扯。
“哥啊,这还有啥讲究啊?”正武抖抖衣领问道。
“这地方,一套房子怕是咱三个干一辈子也买不来!都是有大背景的人能住的!”司机说起来一脸艳羡和向往。
“没事,哥,我俩不是来投亲戚的!放心吧,天冷,一路平安!”正武递过去几张票子,司机正要找,“别找了哥,谢谢你的提醒,留着买烟抽!”
“不行不行,这多了两张呢!”司机忙着就还过来。
“就当给侄子压岁钱了!”正武摆摆手笑着拉起我就要走进去。
而这时,一个保养的很好的妇人很优雅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之前正武是给家里打过电话的。
“妈!”正武笑着拉起妇人的手。司机见到这一幕伸出的手停了下,明白过来,很别扭的擦了下眼,冲我一笑,开车走了!或许是烟熏到了吧。
“臭小子,都站在这门口等你多长时间了,就顾着跟人家耍嘴皮子!”
“这不是回来了吗!”
即使是看着,心里都泛起一股暖意。这世上,有两个字始终与我无缘。小学的时候,我最怕的就是碰见带着这两个字的的课文。
正武并没有忽略我,拉过我。
“这是我哥们,跟你们说过的……妈!”
我有些不好意思,尽管和正武感情很好。喊了声伯母。
“哎好好,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比我家正武强多了!来来来,回家吧!”
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爸呢?”
“去你叔叔家了!”
“正好,我和小白要去县里!”
“什么时候去啊?”
“下午吧!”
我感激的看了正武一眼。
“小白啊,这几年我不止一次听正武说起过,在外面,俩人互相照应着些……”
我忙不迭的点头。
中午,在正武家里吃了顿饭,不得不说,正武母亲的手艺很好。
去县城的时候开的是正武母亲的车,一辆白色的车,牌子什么的我这个穷酸认不出来,只知道一看就不便宜!
“小白,开着点窗户!”正武喝着矿泉水。
“哎我说,你从小到大就不坐车?怎么还会晕车?”
“没办法,基因不对头,火车还好,这车坐着虽然没有小时候难受,还是闷!”
“……”
开着车抵达S县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先去孤儿缘院吧!”正武拍拍我。
“嗯!”
进了县城,我才发现很多地方已经面目全非。就连我们高中的老校区都改建成了一个什么时尚广场。
正武啧啧的感叹。
“小白,这老校我们高一高二的时候在这上学多疯狂!真不敢相信真的就拆了!”
“是啊,上学那会就听说要拆,还真是拆了!”我也感慨万千。
“真是,哪个龟孙干的好事!下了晚自习那破铁栅栏钻着多过瘾!”
“龟孙子?你觉得没有你叔叔同意会拆?”
“咳,口误!”
“还记得有一晚天一亮上网回来发现有一段两三米的铁栅栏被人偷走卖废铁的事不?”
“哈哈,怎么会不记得!哎呦笑死我了!轰动全县啊!那会,老师下了晚自习都不能回家,守着那个缺口被学校当保安使……”
我和正武都陷入了回忆。
青春,疯狂着疯狂着就没了,年轻着年轻着,一回头,就老了!
当七零后望着八零后,八零后望着九零后,九零后望着零零后的时候。再看青春,一不小心已经成为了观众。真的不再年轻了!
七拐八绕的,我竟然发现,我找不到当初的那所孤儿院了。
正武说是不是换地址了,我不置可否,谁知道呢。
只能下去问问了。到最后问了一圈人车子走到一个狭窄的十字路口的时候,我停下车子。
地方并没有改变,只是记忆模糊了而已。
接下来的路,不用问我也知道怎么走。
破旧不堪的柏油路,路两边是未清扫的垃圾。
垃圾的旁边,是一扇不算大的铁门,斑点密布的白色石灰牌子上写着“S县孤儿院”
五个破败的黑字。
原来,这个我儿时生活过的地方,已经这么旧了!
“小白,进去吧!”正武安慰我似的道。
我却转身飞跑,正武愣了一会急忙喊我追上来。
我跑到一家超市,掏光身上所有的钱,一千多点。
正武明白过来掏出钱包,“小白,够吗?”
我摇摇头示意不用。
我和正武浑身挂着大包小包,推开吱呀呀的铁门走进去。
很快,七八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女孩看到我和正武,好奇地看着我们俩。
明显的,几个孩子穿的都不是新衣服。
“叔叔,你们是什么人?又要来和阿姨吵架的吗?”一个女孩怯生生的说道,眼光中的警惕却刺得我心里难受。
吵架,我反应过来,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几个孩子听到女孩的话眼光都变得不好起来,有害怕,却没有退缩。
“不要叫叔叔,叫哥哥!哥哥给你们买了好吃的!”我轻轻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孤儿院的孩子,都有着同样的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并没有因为我的一句话放松眼中的警惕。
“阿姨,有人来了!”
没有一个孩子去接我手中的东西。
我笑笑,不管不顾的把一包包吃的喝的塞到每个孩子手里。
正武比我会哄人的多,把东西拿出来三言两语已经哄得几个孩子眉开眼笑起来。
“你们是……”一道礼貌却夹着忐忑的温和声音响起。
我的手都颤了一下。
我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衣着朴素再没有了记忆中风韵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轻轻的喊了一声“姨!”
妇女疑惑的看着我,良久眼圈突然红了了起来。
“你是……慕白那孩子?”妇女有些不敢置信,可是声音已经哽咽。
“姨你还认识我啊!”我带着些许调皮的笑。
听到我的话,妇女泪珠子线一般淌下来。正武见状很有眼色的领着一群孩子到别处玩去了。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还知道回来看我啊!你……”院长说着走到我跟前抬起手就要拍我的头,可能因为她只到我肩上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又收回去了手。
我微笑着按着她的手拍下来。不疼,我却想哭。
“你们这些孩子啊,都是苦命的孩子!可是,这么些年了,我送走了一批批的孩子,就没一个有良心的回来看看我?你这孩子……”
院长说着已经呜咽。
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一刻我从未有过的觉得自己自私!我以为……可是这世上有多少人多事多少遗憾多少误会都是仅仅因为这个“我以为”!
“姨,是我不好,我都回来了!别哭了哈!你看,都不好看了!”我擦去院长的眼泪。
“你这孩子,还是那么油嘴滑舌,小时候就不安分……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倔强的孩子!可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哪一个又不倔强呢……”
院长终于笑了出来。
我有些恍惚,我曾经也油嘴滑舌过吗?
可是一转眼,连我自己都忘了原来的自己什么样了。
谁又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