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澈心中怒气升腾，甚至觉得屈辱。
他向前踏上了一步，放低了声音，道：“太后！”
这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乞求。
沈太后冲宇文澈微笑，小声道：“澈儿，这事哀家做来，乃是为你好！”她并不明白，年轻的皇帝为何会对这等小事如此在意。
——世人同样都不明白。
古来忠贞二字，都只是对女子一方的要求。
更遑论堂堂天子，坐拥天下，世间好女，尽可纳入宫中相伴，左拥右抱，想要哪个，就要哪个。
却不妨世间有这样一个男子，虽然贵为天子，却甘愿舍弃了六宫佳丽，原本该分作三千份的宠爱，如今只留给了一个人。
这是宠？是爱？是痴？是谨守诺言？
亦或全不是？
宇文澈心中亦未必十分明白。
他只知道，他实实在在，是不想叫身边的那个人失望啊！
于是，年轻的皇帝挺直了脊背，立在太后等人面前，面向柳玥，冷冷地说：“此人与朕没有丝毫瓜葛，朕也不会给份位，太后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玉棠宫之事，就此作罢！朕……”
他想要说，朕要带皇后回宫。
咸宁长公主却发话：“皇上，您还年轻，不曾经过这些事儿，但须知宫中成例确实是如此！”
“老身知道您可能是觉得此女身份太低，可是这是皇家体统，太后问清这些事情，再决定是否将此女纳入后宫，这是规矩。”
咸宁长公主说完，又瞥了云暮雪一眼，说：“太后这原是在代皇后服其劳呢！”
“若是皇上坚持如此，只怕，天下非议纷纷，不会说皇上如何，矛头却都会指向皇后。”
“所以，皇上若是当真为皇后考虑，便不应如此草率处置！”
咸宁长公主这时候所说的，却是过来人的老成之言，而且她已经看破了这个侄儿皇帝的心思，所以一句话，只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
宇文澈深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好闷。
沈太后这时候出来打圆场，对咸宁长公主说：“毕竟皇上年轻面嫩，又与皇后是少年夫妻……唉，其实，与座的原都是他的长辈女眷，婶婶伯娘之辈，这些事原都是见多了，等再过些日子，新选的秀女一入宫，庭掖充实，这些规矩少不得就自然明白了。”
沈太后既这么说，一时武英殿上下便都附和着，殿内的气氛和谐无比，似乎此事就这样认定了，而宇文澈只是一名年轻不懂事的少年，自觉在长辈面前被揭了疮疤，可是这疮疤，在长辈们眼里，其实什么也算不上……
就在这时候，云暮雪悄无声息地向前迈上两步，正立在宇文澈的身边。
她就这样，与宇文澈肩并肩一道立着，长袖之下，两人十指相扣。
她信宇文澈，而在这大殿里，只有她一人信宇文澈。
她的这份信任，给了宇文澈莫大的支持。
她并不是没来由地相信宇文澈，她亲眼看过宇文澈的回忆。
只是，在世人面前，他们的回忆没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