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快抓到汉奸翻译官,李学文决定提前对遂道西边的鬼子动手。原计划是等连部和二、三排假扮鬼子押着劳工上铁道,接近鬼子后突然发作。晚些动手小鬼子不容易发现异常。因为不管是上行还是下行列车,上下游的车站一定会和看守遂道口的卫兵通电话。
可现在情况有变,李学文只好先下手。如何接近鬼子?李学文把拿微声手枪的战士连自己在内十个人集中起来。每人都是一身鬼子军装,臂上裹着宪兵的袖章。袖章是为应付突发情况事先做的,用军装布,四角有按扣。上书繁体宪兵两个大字,中间有一个红黄相间的五角星。
一队宪兵过来视察,应该是有可能的。不过宪兵的领章是黑色的,李学文他们没有黑领章。等鬼子哨兵看清楚了,微声手枪的子弹也该到了。
鬼子分两拨,一拨是看守遂道口的六个人。有一间休息用的小屋和一个岗亭,岗亭内有电话,一般只有一个哨兵。见来了一队宪兵,哨兵伸臂立掌,嘴里“哇啦哇啦”叫着,意思是“站住”。回答是“噗”“噗”的轻响。解决了哨兵,几个战士冲到小屋子里。屋里的鬼子有坐着的,有躺着的。见进来一伙宪兵,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伙宪兵就是一顿乱枪。鬼子们死的糊里糊涂。
还有一拨鬼子是看守劳工的。住在过了大铁桥以西几十米处。鬼子住在棉帐篷里,劳工住在四面透风的工棚里。劳工的工作是运石头砸石头铺路基。因为冻饿和受虐待,劳工不断地死亡。小鬼子把死去的劳工往河谷里一扔,每天都出动一个分队到处抓劳工。
这时小鬼子已经把劳工赶了起来干活。假宪兵们排着队到了工地,采取人盯人的办法同时开火。一个分队的小鬼子又被解决。劳工们都被吓的愣在当场。自有战士给劳工们解释。
但现在还不能把劳工放了,一来要保密,二来也要劳工帮着运东西。先组织劳工把小鬼子的尸体扔到河谷里。又把小鬼子的食品找出来给劳工充饥。还真抓着一个翻译官。据翻译官交待,看守劳工的是两个分队的鬼子。早上天没亮就走了一个分队。估计是找个村子派吃派喝,然后抓劳工。
战士们把翻译官押到李学文这,只见这家伙到是一身汉奸翻译官的行头。上身穿棉袄,下身是日军的马裤皮靴,戴个日军的棉帽子。个子不高蟑头鼠目又黑又瘦,站在那里一溜歪斜。和后世影视剧中的翻译官或肥头大耳,或油头粉面大不相同。
“你的枪呢?”李学文问,“报告皇,啊!八路长官”,因为李学文一身日军服装,这家伙差点说秃撸嘴:“小鬼子信不过我,没给枪,咱也不会用。”“唔,叫什么名字?那儿学的日文?”“报告,俺叫戴宏仁,没学过日本话。”“什么?”李学文大怒,没学过日本话你小子就敢当翻译官?说瞎话也不带这样的。
这戴翻译官见李学文发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比划带说的哭诉一番。原来这小子就是一个混混,小时读过几天私塾认识两字。日本人来了后,贴出告示招聘翻译官。这位小戴同学心想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日本话似乎也不难懂,就跑到日本人那应聘。
日本人对他“哇哩哇啦”,他也对日本人“哇哩哇啦”。其实日本人对他说的是“大大地,通通地”一类日本式中国话。他自然听的懂。日本人也看出他是个二把刀,不过要真的是个人才,也轮不到一个小队级别的守备队用。
这小子好歹是个自愿投效的汉奸,搞懂日本人的意思后,总能用本地话对当地百姓添油加醋虎假虎威一番,所以日本人就用了他。有点像后世的临时工,干活拿钱不占编制。
李学文有点抓瞎的感觉,本来指望着翻译官糊弄井陉和娘子关的小鬼子呢。抱着万一的希望,李学文道:“别处的小鬼子认识你吗?井陉和娘子关的鬼子知道有你这么一号吗?”戴翻译官转了转眼珠子道:“山洞子那边的日,小日本子都知道我。其他的,有小鬼子官儿来视察,兴许见过我。”
“好!”李学文道:“你负责看电话,凡有来电,你就报告说这里平安无事,一切正常。”“啊!不过一般都是日本人接的电话。”戴宏仁回应道。“你就说你是谁谁谁,是翻译官,朋友大大地。太君地正在吃东西地找花姑娘地干活。你地明白?”“这,这皇军要是不信呢?”“不信就枪毙!”李学文一瞪眼。“啊……!”
潭洞村头的场院,全村老百姓晾晒粮食脱粒扬场,还有年节唱大戏都在这里。这会各家主事儿都被招集了来。村民们都挺呐闷,保长敲锣开会不新鲜,新鲜的是这批鬼子兵个个都会说中国话还和言悦色的,和才走的那批大不一样。
见人到的差不多了,王副指导员到戏台上开始演说。村民们见这位鬼子兵斯斯文文的模样,戴个白边眼镜,眼珠子瞪的溜圆。拿个硬纸壳糊的大喇叭,脖子上的筋憋的老粗,急赤白脸的喊道:“乡-亲-们!我们是八-路-军!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是人民的队-伍!目-前!日本帝国主义……”
见王副指要给村民开政治课,石连长不满道:“说重点!”“看我的!”说话的是邢志强,只见他一身鬼子翻译官的行头,跳到台上一把抢过喇叭喊道:“老-乡-们!我们是假皇军,是真抗日!我们要堵小鬼子的军火车!堵在遂道里,用烟熏他狗日地!我们需要柴草大大地!谷草秫秸秆辣椒通通地要!皇,啊,我们要大大地补偿各位……”
两个小时后,石连长他们“押”着大批的柴草到了遂道西口。恰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戴翻译官拿起听筒“喂!喂!嗯嗯”了一番后。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喊:“报告!东口来的电话。是鬼子的军列!”李学文一惊道:“是军火列还是军列?”
按这几天的侦察,鬼子的军火列车不该来的这样早。“是,是……”戴翻译官答不上来。这时已经听到了两长一短的汽笛声,这是鬼子司机向沿途岗哨打招呼。
打是来不急了,“快!快!布置现场!”李学文急道。同时用电话通知钟大个,万一漏馅就开打。这边当兵的或假装站岗或赶着民工假装干活,正乱着,火车从遂道口吭哧吭哧的出来了。
因为出了遂道就是大桥,列车开的很慢。有客车车厢,有平板车厢。鬼子的官兵都坐客车车厢。大炮固定在平板车厢上。经过多年的改进,到了战争爆发前,正太铁路的多数路段不需要用两个火车头。一个蒸汽机车就可以拉三十余节车厢。
不过小鬼子认为正太路铁轨窄,车厢小,运力太低。运煤炭和军火补给物资时用一前一后两个机车,一般多拉二三十节车厢。眼前这列火车有一个车头,三十余节车厢。可能有一个大队的兵力。
鬼子兵们或从窗口好奇的向外张望,或拉开车门,三三两两的在门口抽烟吹风。有人还对着门外的风光指指点点。
9连的战士们或冲着列车或背着列车,一个个站的笔管条直。也有人横端着大枪看押劳工。实际上都是子弹上膛手榴弹拧开盖。所有轻机枪全都顶上火。轻机枪和手榴弹不是日军制式武器,这会儿都盖一层柴草。车上的日军看不见。
战士们心里不紧张是假的。列车就像乌龟在爬,好像还越开越慢。车厢里日本兵的说笑打闹声,哇啦哇啦的军歌声近在咫尺。有的家伙还冲窗外值勤的士兵叫唤着问候打招呼。见窗外的士兵不理会,便自顾自的哈哈大笑。
也有的日本兵冲窗外的劳工嗷嗷叫着挑衅,大叫着:“支那人!支那人!花姑娘那里有!花姑娘那里有!”其实这些日本兵离战场越近心里越害怕,在山西战场,日本兵已经伤亡了好几万了。骨灰罐一船一船的往日本运。日本士兵作为侵略者,相较中国士兵其实更不愿意死。中国士兵是为了保为自己的亲人。日本士兵的亲人都在日本呢,为什么要死?
不过表面上,这些要上前线的日本兵表现的更疯狂更变态。劳工们都吓的不敢抬头。战士们小声的安慰着老乡:“别怕!火车马上就开过去了。就是打起来也别怕,赶紧卧倒,我们有好几挺机枪呢,把小鬼子全给突突了。”
那位戴翻译官早吓得站不住了,蜷缩着坐在岗亭里。嘴里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太上老祖。千万别打起来,千万别打起来。”
这时邢志强到了李学文身边,胳膊肘一碰李学文,冲远处一努嘴。只见远处有十几个小鬼子押着一群劳工冲铁路这边走过来。这一定是早上出去抓劳工的那一个鬼子分队!要是让这十几个鬼子走近铁路,那非露馅不可!
可是在列车走远之前,又不能对这个鬼子分队动手。一动手必然要惊动列车上的大队鬼子。这时只听“咣当,咣当”的一阵响动,列车竟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