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一族十万年来一直隐匿于江湖中,族人谨小慎微,从不在江湖中抛头露面,所以江湖中对这个家族的情况一概不知,甚至连这个家族的存在都不知道。
执法堂四人暗自查访,一直沿着北曲河诸多支流查访到了北境,却依然没有棺木的消息,也没有真男人的消息,最后无奈,只得放弃搜寻回去复命,等待老祖的责罚与指令。
天即无情又有情,世人琢磨不透,有人被上苍眷顾,一生无波无澜,有人被上苍遗弃,一生悲苦无依。
且说牛飞,一直被上苍遗弃,这次又被上苍眷顾了一回。
起初真男人那一脚将棺木踢下悬崖时,棺木并未落入悬崖之底的北曲河,而是在半峭壁上被一根老藤缠住,挂在了半山腰上。
断魂崖这个半山腰常年被云雾笼罩,也只有仙禽偶然能再此驻足,更别说走兽人类了。
这处山腰有个凹槽,棺木落下之时,受到老藤的阻力,便镶嵌在了凹槽之中,成了少数民族的悬棺之葬,也算是误打误撞。
凹槽之中有处裂缝,裂缝之中时有山泉滴落。这山泉凝霜带雾,不是一般的山泉,而是天尊山底净欲池池水。因为裂缝浑然天成,自通净欲池底,所以再才有池水流了出来。
话说这个净欲池的池水还有个传说,相传在荒古神话时代,天地多痴男怨女,有一次,蓬莱仙域中一只小有道行的狐妖爱上了一个人类男子,她欲与男子相守,需潜心修道百年方可化成人形。狐妖情深入海,从此于断魂崖日夜不眠地修行,终于提前五十年修成人形,可当她满怀欣喜地去找这个凡人男子时,却发现他早已变了模样,贪嗔痴念集于一身,万恶聚于心头,早已将她忘了一干二净。狐妖悲坳,日夜啼哭不停,最终眼泪汇聚成河,化成了一潭池水,最后,狐妖自知心上人再难回头,便投进池水中了却残生。
可能池水被狐妖的执念感化,五百年后发生异变,不仅可以洗涤人一身的罪孽,还可以让灵魂得到净化。
断魂崖峭壁,棺木静静地悬于凹槽之中,日夜承受净欲池水洗涤,终于在三日后,池水透过棺盖的缝隙缓缓流了进去,因此,躺在里面的牛飞终于浸润。
牛飞的双眼紧闭,对四周的变化一概不知。可他的体内,却有两个声音一直在争论不休。
脑海黑暗无际的虚空之中,两个身影席地而坐,长相都是一模一样,一个脸上挂着愤怒,一个脸上挂着微笑。挂着愤怒地被一座牢笼禁锢,挂着微笑的则坐在牢笼之外。
“看,你现在的样子多么狼狈,被区区一个所为的禁神大法囚禁在此尽一年了,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知道。”‘真我’冷笑道。
“你天生就是来挤兑我的吗?哼,这座牢笼也叫做牢笼,我若想出去,谁都阻止不了我。”‘本我’不屑道。
“哦?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走出来,你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逃避。”
“不,你在逃避。自苏柚死后,你对这个世间彻底绝望了,你让自己疯,让自己癫,不就是为了逃避内心的痛楚吗?”
“你什么都不懂,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哈哈哈哈,你别自欺欺人。你是我,我也是你。你所有的感受我都能体会到,何必强颜欢笑?”
这次本我没有说话,真我又继续道:“你没发现吗,这一年来,我已经越来越强大,所拥有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你的境界。你憎恨这个世界,何不把你交给我,让我代你去毁灭它?”
“把我交给你?”本我不明白。
“是的,把你交给我。从此以后,你只要在这里看着就行,我用你的身躯去报复世界,让那些虚伪的人全都匍匐在你的脚下,这不好吗?”
“哈哈哈哈,你在这里千方百计就为了夺取我的身躯。嘿嘿,做梦,我虽然无道,也做个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可我还是那个我,谁也代替不了。”
“不,我可以代替你,而且就是现在……”真我诡异地笑着,并伸出一只手,抓向了本我:“你已经控制不了我了,现在该是我主导你的身躯,让你苏醒的时候了。”
突然。
无尽的虚空中滴落进来一滴水,落在真我的手上,然后真我的手便开始冒白烟……“啊……这是什么??”真我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嚎。
“这是我给你的归宿。”这次换做本我冷笑了。
那水便如硫酸一般,不停地从虚空中掉落,不停地滴在真我身上,无论他怎么滚怎么逃,皆不能躲避,最后真我整个人都在哧哧冒着白烟,而他的肉身也在慢慢腐朽,一块块猩红的肉掉落,最后在地上化为虚无,就好像从未有过这个人似的。
“本我,救我,我不能消失……”尽管真我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依然在痛苦地嘶吼,向本我求救。
“你本不该存在,我只能是我,消失也是你最好的归宿。”
“哈哈哈哈,本我,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彻底消失吗?不可能,只要你还活着,你的心中就会有欲望,只要有欲望,我就便会重生。本我,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真我的肉身已经化成一滩浓水,可他的声音依旧在空中回荡,如地狱回魂响,久久不散。
这时,本我心中一片空冥,仿佛卸下的负重,整个人变得格外轻松。真我已经消息了,虽然他说他会回来,但至少不是现在。而本我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本心,安稳地活着了。
只是,眼前这个牢笼又怎么打开了。
这一番谈话,虽然在体内才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可体外却像过了无数个世纪。
夜里,天降暴雨,老藤腐朽终于承受不住棺木的重量了,在一声嘎吱声中,老藤应声而断,而棺木也以自由落地的姿势坠了下去,落入湍急的北曲河中,慢慢随着河水飘向远方。
北曲河横贯东洲南北,孕育了无数生命,在东洲人眼里,这也是条母亲河。
远方并不远,才行不足千里,棺木便被河水冲上了岸,岸上有户人家。这天,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出门担水时发现了这口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