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这是北祺第几次迫不及待了?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似乎他的心里一直不停的如此询问。
“后来?”,这是北轩城第几次停顿了?不知道,包括门外的郭珺仪在内,他们一家三口都不记得了。
北轩城没有继续回想述说下去,因为此刻他的脑海波涛汹涌,那一波又一波的记忆浪潮,拍打袭击着他的脑部神经,如兵刃般深深的刺进他的大脑,他双手捧住自己的头部,希望以此来缓解那疼痛,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北二,不要管我,一定要完成任务,还有生日快。。。”阴云密布的的天空上,一道粗如蛇蟒的闪电划过,在那无尽的悬崖边上,一个被闪电映照着的绿色身影悬挂在那里,而刚才那句话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话没说完整个人就消失在崖边。
“莫四、莫四”崖上同样一个绿色身影,疯狂的冲着崖底嘶吼着,整个面部被这巨大的痛苦冲击变形,而远处三个同样绿色装扮的人急匆匆的正向这里赶来。
只是当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崖边的人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一个五人环抱在一起的雕像,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不。。不。。”,北云龙如疯子般的向崖边冲去,离悬崖一步距离的时候,被李永泉三人紧紧的环抱住。
“北二,不要这样,难道你想做无谓的牺牲吗?”李永泉双手紧紧的扣住北云龙的肩膀。
“北二,如果你不想莫四白白的牺牲的话,那么你就跳下去,我们绝不会再拦你!”,吴向奎松开自己的双手,将自己的头颅扭向一边,仍凭自己的眼泪滑落。
“报仇!”张五冰冷的脸孔上,满满的无尽的滔天恨意。
李永泉三人将扣在北云龙身上的手松开,北云龙如软泥一样瘫坐到地上,泪水如雨水般冲刷着他的脸庞,他的目光有些呆滞,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突然,他看到崖边躺着的那枚木雕作品,艰难的爬过去用自己颤抖的双手捧了起来。
那是一件未完成的木雕作品,因为上面原本雕刻的是生日快乐,只是那个乐字,只雕刻了两笔,可能因为时间紧急,他来不及再动手雕琢了吧。
“莫四!”,北云龙口中不停的呢喃着,“都怪我,都怪我”,他捶胸顿足,猛然的又用自己的双手捶打着坚硬的山石,鲜血瞬间染红了那片石区,“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生日礼物,你也不会。。”,他右手狠狠的将那个雕像甩了出去,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无尽的崖底,“怪我。。。怪我。。。怪。。”,北云龙的意识崩溃了,昏厥在众人的脚下。
北轩城有气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胸口的起伏如一条蟒蛇急于破衣而出一样,猩红的眼睛终于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无声的急流而下。北祺也终于如愿以偿的知晓了父亲当年的一些往事,只是没想到这往事如此的令人唏嘘不已,而他对于那个叫老爱的线人,更是深深的憎恨,如果不是他,父亲等人也不会遭受这么多年的困苦。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人已经躺在病床上了”,这个时候北轩城的声音再次响起,“当我询问李永泉他们的时候,才得知这是毒枭们的一个诱饵,为的就是引诱我方的注意,而他们把毒品的交易转移到其他地方,可以说是唱了一处空城计。”
“那老爱呢?”,北祺皱着眉头疑问着。
“他?不知道,自从他离开后,就一直没有出现,或许他得到莫大的利益逃往了国外,又或者他已经被毒贩杀人灭口了,总之他就那么的消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北轩城的语气有些平静,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来什么仇恨。
“可您为什么又选择退伍了呢?”,虽然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但是北祺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呢?”,北轩城同样问自己,“因为我无法面对这个事实,我接受不了多年的战友兄弟,就那么一息之间内从我的生命中消失,而更多的是我恨透了自己,因为如果不是为了我,他就不会送我生日礼物,更不会为了那件破木头陨落”,这些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脖子上的筋骨如虬龙盘旋。
“所以。。。”,北祺刚说出两个字,就被北轩城打断了。
“所以我就选择了退伍,远离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地方”,北轩城又坐到椅子上,“当我如同僵尸一般走出部队踏入社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除了一生力气,似乎一无所长,就像没头苍蝇一样,踏上一列南下的火车,狠心的抛下我的战友、我的兄弟。”
时光的意义就在于它能消磨淡化一些曾经的过往,却也能让往昔更加的深邃,深深的悬刻于心底,即使你不去触摸,它也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你。
“他们不怨您。。。”,北祺此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怨我也是应该的!”,北轩城抬起头来,看了看身边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脸色沧桑的郭珺仪,“不过,现在想想,我当初的决定也是对的,如果不是那个决定,或许我就不会遇到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更不会有你这么一个让我倍感骄傲的儿子!”
“那您再给我讲讲是如何遇到我妈的呗?也让我听一听你和我妈之间不得不说的浪漫故事?”,为了转移北轩城的注意力,也为了让北轩城从对过往的无限沉湎中出来,两眼冒光趣意十足的看着,依然双手紧握在一起的父母。
“臭小子,赶紧给我滚出去干活,今天下午要不把棒子皮全部剥掉,看我不拔掉你一层皮”,郭珺仪没想到事情会转移到自己身上,虽然已不是什么年轻的小媳妇,但是对于北祺刚才的话,还是让她有些羞愤,双手急忙从北轩城的手中抽出来,叉在腰间,如电视上发狠的农妇一样。
“不是吧,妈?”,北祺十分委屈的看着郭珺仪,“您不能这么对待您的亲生儿子啊,虽然我知道在您的心目中,老公的地位远远大于我这个儿子,但是也不能。。。。啊。。我走。。我走。。你们。。儿子不打扰了”,北祺正义正言辞的时候,北轩城站起身来,右腿刚抬起来,北祺见势不妙急忙逃了出去。
“你个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北轩城满面笑容的看着飘动的门帘,虽然双眸依然带着些许的泪水,但是此刻对于他来说却是那么的温馨、幸福,似乎内心所有的束缚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些牵绊他将近三十年的过往,这一刻也终于完全的放下了。
“老婆,谢谢你!”,北轩城深情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即便是风华不再,细腻的皮肤变得枯黄,条条皱纹隆起,但是这在他的眼里,却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
“说那些做什么,我们是两口子,再说都过去了,我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更好的”,郭珺仪握住北轩城的双手,两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彼此,在彼此温柔的目光中,似乎陷入了时间轮回的漩涡,他们又回到了当年初见时的场景。
火车站,一袭军绿大衣包裹着一个胡子拉碴的身影,他的双眼看上去黑白分明,却充斥着无尽的忧愁,似乎陷入了永无明日的深渊。右手提着一个看起来鼓鼓的绿色的背包,像是被褥衣物等生活用品,这种扮相与大多数异地打工者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竟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务工者。
北云龙站在有些破旧的火车站广场上,无力的抬起头,最后向左边看起来人流比较稀少的方向走去,只是还没有走出多远的距离,右手边十米远的地方,一名看起来同样有些落魄的女人站在那里,两条乌黑的辫子搭在肩膀上,她的身边是一辆有些陈旧的二八大自行车,后架上固定着一个一米见方的簸箩,上面覆盖着一两个补丁的白布。
“年糕,热乎的年糕”,声音传来,不是那种尖细的女声,听起来有些沙哑,但是温柔的让人感觉很舒服,北云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他已经快两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鬼使神差般的转身,向那名女人方向走去。
“这位大哥,要买年糕吗?热乎的年糕”,郭珺仪原地不停的踏动着脚步,双手揉搓两下捂住自己的耳朵,看到向她走过来的北云龙,急忙热情的招呼着,脸上的笑容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如初春的太阳,瞬间让北云龙冰冷的心有些融化。
“一块!”,几天的劳思忧愁与不吃不喝,让他的嗓子异常的干涸,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两个破铜锣不停的摩擦,那种低沉与沙哑听起来就有些别扭,幸好郭珺仪的听力很好,她听清了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给!”,郭珺仪麻溜的切下一块年糕,直接递到北云龙的手上,“今天较平时有点冷,你赶紧趁热吃了吧。”
她没有提钱的事,而是上下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两道浓眉似剑又似刀,眉毛之下的双眼是那么的忧郁悲伤,棱角分明的脸颊透露着无限的英气与沧桑,身上的军绿大衣,比以往见到的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她也分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谢。。”,北云龙感激的看着对面的这个女人,谢字还没有说出口,一头栽倒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