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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抬手对自杀的女性使用了上位面的治疗法术。尽管由你来施展效果并不理想,但姑且令她伤口止血、愈合,并把菜刀刀尖顶了出来。这样轻微的伤势应该不致命了。
命是保住了,但女人死灰般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好转迹象。你相信她并不是真心求死,否则当时又为何呼救?
换作其他人肯定是没有办法,但你不是其他人。回想起曾经挽救过身心俱损的联邦澡堂的两个头牌美女,至今也高高兴兴的活在马肚子里,你对挽救破碎的心灵还是有些自信的。
你掏出久违的神器手绘画,摆在自杀女人的面前。这东西会让人开心,假以时日,她总会振作起来的。大概。
心想做到这个程度就够了,你转身,打算去帮助另一个素不相识的家伙。
下一个目标是猎枪大叔。
当你来到大叔的家门口,满脑子想好劝服他的计划与言辞瞬间变成了泡影。你刚站在门前,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也可能是从门板缝隙里看到身形,那家伙直接开了枪。猝不及防,你还来不得及把上帝视角展开至屋内,直接被七八发圆滚滚的子弹轰在胸口。说来也巧,未曾瞄准的一击居然正正打在你心脏的位置。
铁制,连钢也不是的劣质子弹遇到了你密致纳米机械体外衣,全部变成了小圆饼。这是材质硬度相差过于悬殊的缘故,你的损伤连万分之一都没有。
愤怒从你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明明你是好心好意来施以援手的,却被当贼直接轰了一枪,太不知好歹了。基于善良值的缘故,你看在自己确实没有半点损伤的份上,原谅了他。
隔着门,
你看清了他,
并对其使用了「略化归源」。
大叔继续咆哮着,已经丧失了理智,除了滚开,我有枪之外什么也不会说了。
一份好奇渐渐取代你的差心情,于是对他使用了「窥密翘板」,然后对着他的周围开了好几枪以示威吓。到底是未曾受过任何战斗训练的平民,表面上大叔变得更加疯狂,实际上许多心中秘密迅速流入你的脑海……他至少理解了自己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零零碎碎的情报汇总。
说起来,这大叔果然也是个可怜的人。
玉陶莞的军队因为无法公开的原因在战区持续进行地毯式搜寻,也是导致这片战区村镇饱受摧残的其中一个原因。在战火烧过来时,苏沙军把迎战看得比保护民众更重要,村民们撤离时非常仓惶。本来,大叔左手抱着儿子,右手拉着妻子正在逃跑,陆续炮弹在身旁炸开,先是将父子两人跟大叔的妻子冲散,后来,妻子的位置发生了爆炸。
大叔左手还是儿子,但右手只能握着从路面大坑里捡起的一根手指。那枚戒指……应该是妻子的。
从此刻开始,大叔的神志就开始变得不够清晰。他产生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期待感──或许!妻子只是断了只手,然后在混乱人群中被邻居们或苏沙军抬走了,其实断只手也不一定会死。或许!妻子被送到了附近的大城市里,捡回一条命,此刻正以残疾的身份昏迷在病床上。或许!妻子受到爆炸冲击和惊吓一时记忆混乱,无法立刻联系他。
“如果妻子回到家找他们爷俩该怎么办?”
深陷痛苦的大叔做出了一个决定:一边拜托邻居们继续寻找妻子的消息,一边守在自己家里等待妻子「万一」回来。尽管很多邻居都说亲眼看到他的妻子被炸成了碎肉,但大叔却坚称:“爆炸烟尘那么多,你敢发誓看得一清二楚?谁又能保证不是看错了人?你们难道不知道爆炸的冲击力是有可能把人吹飞的吗?「万一」她还活着呢?”
只因「万一」两字,大叔带着年仅四岁的儿子,苦守在废墟般的家里。
然后,
别的村子里幸存下来没有出路的小伙子们变成了盗匪,杀了过来。
最初大叔还很天真,觉得苦苦哀求对方一定能理解的,毕竟都是战争的难民,但争抢食物和水的时候,儿子死了。其实只是盗匪们一个手误,推的力道大了些,让小孩子的后脑勺磕在了水泥桌台的角上。
大叔杀了两个盗匪,而其他盗匪也无意继续恋战,转身去掠夺其他地方了。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只有疯子才会想着为了没血缘关系的邻居复仇。
埋了儿子的遗体,大叔从此除了厕所再也没有离开过门口,抱着自己的猎枪,守着妻子绝不会回来的前方。
「略化归源」效果渐渐变得充分,大叔没了武器,也失去了人际关系的考量,情绪终于稍显稳定,眼神变得平静。一直以来你都把这个神技当作单挑时解除武装用,而且起效很慢并不好使。
大叔的心境,此刻变得纯粹。
“请相信我,我是来施以援手的。”你第一次能和大叔理智沟通,“冷静下来吧,我可以帮你。”
大叔歪着头,皱着眉,反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你沉默了。亿万富翁看到路边乞丐一时兴起施舍金币而已,这种话不太好说出口。
“谢了,但你回去吧。没人能帮到我。”
“不就是希望你的妻儿复活吗?我可以做到。”
大叔听罢惊愕无比,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几次他想要追问些什么,却每次都欲言而止,最终咬破了嘴唇。“也罢,事到如今我还能奢求什么?”苦笑几声,此时的大叔只是在神技的影响下变得非常单纯,但并非心智受到控制。他牵挂的、在乎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他对你深深叩首以示感激。
站起身,
忽然对你说了一句令人无法理解的话:“请只复活我的妻子吧。”
啊?你知道他年幼的儿子就埋在后院里,为什么不复活他?你窥视过内心,这大叔既深爱自己的妻子,更深爱自己的儿子。你明明说了「两个都可以复活」,他却主动舍弃一个,这是何道理?还发疯呢,不,他现在脑袋应该非常清醒才对。
“为什么不复活你的儿子?”
“人死不能复生乃世间常理,违背天意之事已是罪大恶极,虽然我不清楚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邪恶魔鬼,但「死者复活」绝不会这么简单,我也不敢奢望。我的儿子还是个孩子,就让他安息吧,但妻子一直是坚强的女性……我想,就算许愿让她回到我身边,陪伴我的代价会让她承受难以预料的痛苦……她大概会原谅我的任性吧。”
魔鬼?
你?
你可是来做好事的,怎么会被如此看待?
从初次见面怒喝滚开,到对你隔门开枪,最后误解为你是邪恶的存在……这个大叔实在是性格有问题。对素不相识的家伙施以援手,果然大多是吃力不讨好啊。
不愿多讲,你向大叔索要来亡妻的断指,塞进上位面获得的「物品栏」里。物品栏寡言和萨恩迪亚是互通的,于是断指到了萨恩迪亚的手里,再放进了洛伦佐的「量子传送终端」里。你向洛伦佐购买这根断指的克隆体。
理论上,洛伦佐将采用速成克隆技术很快还给你一个与大叔妻子一模一样,并且恢复青春的克隆人,当然,心智如婴儿,毫无记忆。速成克隆会在人体内滞留大量折寿的特殊药剂,如果能用正常生长速度培养是最好的,但你最终选择了速成培养法。
反正,大叔并不讨人喜欢。你帮他到这个地步也就算仁至义尽了。
“等着吧,很快就让你的妻子复活,我一会儿回来。”
默默点点头,大叔没有告别没有道谢,只是目送你离开。
下一站,你来到了盗匪们的所在。
这次你学聪明了。远远的举起了手,高喊道:“别开枪,我是来予以帮助的!反过来说,谁敢向我开枪,你们全都死定了!”苏沙军用步枪打在你的身上会有千分之几的损伤。
盗匪们齐齐站起身,端起枪瞄准着,只是警戒却没什么杀意。
随着小伙子们陆续聚集过来,你发现九人之中还混着两名女性。其中威胁度17的那个男性也不过二十小几岁,旁边威胁度15的是个短发的假小子,若是细看,他们的白色无名会变更为「苏沙的逃兵」。事后你才知道,这两个人是最初战役大屠杀时得到军令,向两侧撤退的步兵,都是刚刚入伍一周左右的新兵,在微波步枪的杀伤范围里丢盔弃甲逃回了自己的家乡,即这里。
分不清这俩人究竟谁是首领,总之肯定是两者其一。男的端着枪大吼着我们不需要帮助,离开!女的则伸手阻拦,提议先问清楚。
你可不想再因为做好事挨枪子了。抬手用逆向瞬移把男逃兵抓进怀里当人质,另一只手凭空凝聚出看起来很唬人的车载重机枪。这一次,你说的话终于有人愿意好好静下心来听听了。
你一边耐心的用语言劝说所有人放下戒心,一边暗自哀叹究竟在这里浪费时间都干了些什么。
十分钟后,你成功和年轻人们和和气气的坐在篝火前,喝着酒。尽管没有开怀畅饮谈笑风生,但他们总算不把你当敌人了,比起中年大叔还是年轻人适应更快。
「窥密翘板」和闲谈双管齐下,你了解到这群人留在这个空无人烟的废村里不走的来龙去脉。
在场所有人都是失去父母的孤儿,他们选择冒险留下来埋葬家人的遗体,后来暂时风平浪静,他们又一点点把村里其他人的遗体陆续埋葬,这就是为什么你进入村子之后没有在路边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
葬礼令他们错过了向苏沙腹地迁徙的时机,不仅如此,他们也用尚且稚嫩的双眼看透了战争的走向。
村里有几个大哥哥在苏沙和白夜公国当兵,还活着,他们最后传来的消息令人无法乐观。比起事到如今才向苏沙腹地逃难,倒不如赌一赌等待赫姆兰提斯的支配。九人之中也有书呆子充当谋士,他认为在战争初期赫姆兰提斯会用心管理边境占领地,以便当作中续站继续进攻苏沙腹地,所以继续留在这个村里能过上好日子的可能性并不低。
以防万一,他们正在修车,形势不妙就会集体开车离开。西侧的祖国腹地肯定是过不去了,仇人的玉陶莞也不可能去,白夜公国也是帮凶,能去的只剩下内乱的联邦,但听说联邦北境还算和平。
这群孩子们是在认真思考着家人和自己的事情。
“那个凄惨的女人是你们九人救下来的?”
“顺便吧。”假小子逃兵抓了抓脏兮兮的短发,喃喃道,“其实,我们本是十一个人。”
你托着腮,问道:“让我猜猜,你们抵御另一个村子来的盗匪,结果牺牲了两个同伴?”
“不。”男逃兵叹了一口气仰望星空,“那群混蛋们来杀人掠夺时,我们躲了起来,直至他们累了、困了、欺凌一路带来的那个女人时,我们才有勇气出手。那一战,我们大获全胜,因为是偷袭。”
能说什么呢?
这九人为了保全自己,眼睁睁看着其他村子的盗匪杀了很多人,欺凌女性之后,才肯出手。从结果上,他们保护了自己、自杀的那个女人和少数邻居,从理性方面讲,是很稳妥的战术,另一方面讲,果然是逃兵才会选择的战术。
其中一个年轻人掂了掂手中的精密零件,对你说道:“看,那两个同伴是为了这个才死的。这是修车必须的。”
那个零件是机械体的。有一具独自游荡,跑的太靠北了,被他们在打猎时巧遇并合力击毁。毕竟他们是非战斗人员而对方是专杀人类的低阶野生机械体,哪怕是偷袭也挂掉了两人。
“你们的水?”
“从远处的河边打来的,我们也会分给其他人。虽然所谓的其他人也没几个了。”
“那篝火呢?”
“劈碎家具,老夫妇的篝火也是我们点燃的,你见到的那个猎枪大叔拒绝了我们的任何协助……不过我们还是把水和木柴放在他家的院子里。至于食物,我们也不够,就管不了别人了。”
假小子逃兵抱着步枪蜷缩在篝火前,望着你:“无论你是哪里的大人物,该问的都问了,到底要不要帮我们啊?”
你站起身,对他们提供了三样帮助:第一,「迁居」。你送给他们边境新城的移民介绍信,和联邦废村(也就是萨恩迪亚藏身处)的移民介绍信。虽然他们很大可能会选择后者,但你还是给了他们选择的余地;第二,「安全」你留下一具低智分身作为护卫,至少能免于他们遭到不测时少死几人;「修好车」由你亲自动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尤其零件都凑齐了。
两名逃兵对你敬礼,其他年轻人也模仿着,目送你的离开。他们对你认真诚恳的表示了感激,令你开始觉得一时兴起做好事其实也是值得的。
大叔的妻子的克隆人完成了,却有一个问题——活人不能用量子传送,更进不了物品栏。你其实并不真的在乎陌生人的悲喜,所以忽略了。
抓抓头,心想又要面对大叔的抱怨,你折回,并打算耐着性子跟大叔好好解释一番:“人是活了,只不过无法马上送过来。理论上我确实遵守了承诺。”
然而大叔只是对你深深鞠躬。他的「略化归源」早已解除,却没有歇斯底里的对你发脾气。
更奇怪的,他已经把一直紧紧靠在背后的箱子全都烧了,里面还包括家人合影的相册。你马上对此引起注意,此事非常不合情理,已经远远不是性情乖僻可以解释的了。
你质问大叔:“那些不是你仅存的宝物吗?为何要全部烧掉?”
“没错。正是「仅存的宝物」,所以才要烧掉。我,「瓦尔」,在此郑重宣誓,为了报答你对我的恩情,愿向你献上我的所有,包括灵魂。”大叔开始单膝跪地单手抚胸俯首宣誓,肥腩从腰带上方挤了出来。
献上灵魂?你又不是魔鬼。
蹊跷,
说不出来的蹊跷,于是你继续追问,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复。
“可能是因为我的祖上曾有半神之子,我刚才也觉醒了神技。向我无上的主人坦言一切,我的神技是「半希苟存」──在我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方可启用。我可以绝对守护自己失而复得的唯一一件宝物,作为沉重的代价,我也将向恩人,即你献上无尽事物,踏上万劫不复的地狱之路。”
你怔了。好像合理了,但又好像事情的展开完全跳脱了。这不是扯淡么,从来没听说过哪个人是后天才觉醒神技的,尤其是自行觉醒。祖上?和祖上有关系?
这大叔恐怕得知自己有了神技,马上决定尽全力守护妻子或儿子中的一人,并且烧掉了相册等最后的宝物。难怪大叔坚信妻子一定能复活,完全不担心你是在忽悠他,因为他的神技早已罩在了妻子克隆体的身上。这就是所谓的低品质神技吧,代价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你灵机一动,撒腿往回跑,而大叔竟然也紧随其后。
你重新折回盗匪们的废墟,见面就直接问:“你们!谁祖上有半神之子?”
面面相窥,盗匪们竟然有三人举起手来。你按照模糊的推测,对着这三人使用了「略化归源」。如果和想的一样,这个垃圾神技的拥有十分广泛的隐藏用法,甚至包括让代代相传已然稀薄的血统变得略微纯正。
满怀期待。
第一个人是假小子逃兵,她自称曾祖父能够使用「让杯中咖啡变热」的神技。然而,「略化归源」并没有让她觉醒任何东西;第二个人是戴眼镜的小伙子,他五代的祖先可以用「准确率87预测明天的天气」,可是也没有觉醒任何东西;第三人是个年纪最小的少年,他听说四代祖先能「在水面上走四步」……
他觉醒了神技!
小孩子倒是听话,乖乖把神技的详情逐字逐句念了出来:「灾后的家」──能被他视为家的一栋建筑可自动进化升级,包括新增家具、房间和装修扩建。建筑的一切升级内容取决于家里成员的数量、状态等繁杂数值,不受他直接、间接的半点操控。基本可预计能成为隐约且薄弱拒绝危险的避难所。或许会凭空变出生产工具,却不会变出任何供消耗的物资。留在家里越久就越容易招致灾祸,外出又会失去神技庇护。
是个很尴尬的低品质神技,连自保都做不到。
但你确信了,
「略化归源」能让半神之子的后代觉醒垃圾神技,如果你能找到其中的规律,你恐怕可以如「毒祷」那样量产低品质半神之子了。
意外的收获让你整个人都打起精神来,顾不上与任何人解释,你转身跑向老夫妇的住处。但,他俩坐在摇椅上,断气了。或许是寿终正寝,或许是自尽,你没有在意。
当你跑向曾被你救助的自杀女性的小屋时,
“卧槽?人呢?人怎么没了!”在她曾待过的位置只剩下一摊血迹,人却不见了。想想也对,她为什么非要呆在原地?
神器手绘画也不见了。
或许这个村子是特殊的,或许因为某种原因留下的这些人当中全是收到稀薄半神之子血脉庇护,所以运气好才幸存至今的家伙,那个女的可能也有神技。完全值得一试。
她肯定没跑远,好好想一想,任何人下意识的偶然行为都是有其意义的。她在这种生无可恋的情况下,会向着哪个方向游荡?
a,东,即赫姆兰提斯和玉陶莞的方向
b,西,苏沙腹地方向
c,南,她来时的村子和联邦的方向
d,北,即白夜公国的方向
你的脚力过人,但如果是反方向即四分之一的概率,还是会追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