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失势一事,兰翘嘴里不说,心中却对丁兮诸多不满,这份心思或多或少也流露到高子谦面前。
“古时候这叫什么你知道么?谋朝篡位!”她带着一脸不屑对高子谦道。
高子谦面带微笑,低头整理自己摆了满桌的资料,不紧不慢地回答:“每一个朝代的开始都起源于谋朝篡位。”
“而你是帮凶,如果这次我丢了饭碗,你要负连带责任。”
“no!”他摇了摇头:“我只是推动这件事情按照合理、合法程序进行的人。”
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繁忙程度世人皆知,高子谦刚一回公司已经忙翻了天,兰翘小小的书桌上堆满了他的文件,弄得她只好把自己的笔记本放到沙上,
“现在倒是不怕我泄露行业机密了么?”她揶揄着说。
高子谦抬头轻笑:“我带回来的都是不涉及保密条款的。”
他想了想又说:“你不要一直心存芥蒂,既然你们公司那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也可以私下来讨论一下——兰翘,老实说,我觉得人在别的地方要感多一点,但是工作上必须理。你们公司以前的那位……实在不是个做大事的人。”
兰翘忍不住反驳:“你跟他面对面的时间不会过2个小时,凭什么下这样的判断?我跟了他四年,比你了解他的为人,happyhR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
“可是从数字上来看,你们公司的展并不理想——最起码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得到那么大一笔风险投资,三年内最少应该在全国成立十二家分公司,而你们只开了三家,还只是二级城市,北京、上海、广州几个一线城市本都挤不进去;销售额的增长也绝对跟投资不成正比。而且,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你们公司的帐有问题,说起这个,看到你们公司帐目的时候,我都好笑,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胆大包天好还是愚蠢之极好,你们财务好像就是他表姐对吧?我早就跟你说过,数字是世界上最公平、最有逻辑的东西,不是只要把账做平就可以敷衍了事,如果连这些都查不出来,还要我们会计师事务所做什么?”
兰翘不由得一愣:“你是说?”
高子谦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事没有闹大,兮姐实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兰翘呆立半晌,扑到沙上,把头埋了下去。她聪明剔透,不需要高子谦明说,心中已经如吃了萤火虫般敞亮,张豆子老板做人事出身,喜欢跟人打心理战,比如当时重用黄达,就有牵制其他部门的意思在内里,但其实作为商人来说,远不如欧阳博密、大气,甚至还有些小家子气。其实她早就隐有耳闻他私下的一些小动作,比如将互换的资源做成支出账、又让她免费为一些所谓的“朋友”做过猎寻。
宝慧其时皱眉:“兰翘,哪有市场部经理和财务都是老板一家子的道理?又不是民间黑作坊。你要慎重,跟对老板比跟对公司更重要。”
她一笑置之,现在想起来,也只是当时不愿意承认而已。
兰翘怔怔出神,高子谦走到她旁边,用胳膊揽住她:“既然大局已定,还想那么多干吗?”
兰翘埋头闷闷回答:“我是前朝余孽,怕被你的兮姐铲除。”
这几天她一直在计算银行存款够多少日的花销,同时留意行内的新动向。
高子谦了她的头,安慰道:“不用担心,风险投资人不参与公司经营,她不会管这些小问题,你们不是已经有新的netbsp;奇!“万一人家要斩草除怎么办?”
书!“那就换别家呗,资深猎头还怕找不到工作?那全天下人都要失业了。”
网!兰翘翻了个身,面对高子谦,郑重其事地说:“问你个事儿。”
“什么?”
“丁兮既然这么厉害,当时跟你哥……怎么就分了呢?”
高子谦怔了怔,缓缓道:“他们分开的时候我在英国,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后来听我哥提起,外界因素只是一部分,他们彼此间也出了一些问题。”
兰翘郁郁寡欢,从此次事件中完全可以看出,自己的道行比丁兮差了一大截,人家尚且败北,自己又凭什么赢得决定胜利?
高子谦轻轻咬她的耳垂,然后一路吻下去,语气极尽温柔:“兰翘,我们要吸取前人的失败教训,总结经验,从此踏上康庄大道。不过……”他停顿一下,郑重道:“就算将来生什么变化,你也要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比他们好的解决办法。”
兰翘扑哧一笑,一把推开他:“得了吧你,嘴巴贫得跟韦小宝似的。”
高子谦也笑了:“说起来好像很久没有看到宝慧了,她跟苏博士还好么?”
“好着呢,人家现在春风得意,都打算换大房子了。”
宝慧原来一次付款买了一套五十多平米的一房一厅,这两年在韩国化妆品公司混得不错,眼见着今年似乎还有个升职机会,便打算水涨船高地将房子换一换。她拖着兰翘陪她把市内的楼盘跑了个遍,终于决定把原来的小房子卖了,然后付期买一个11o平米的三室。
兰翘一脸诧异:“你不会是想要定下来了吧?”
宝慧显得比她还要惊讶:“和谁?”
“博士啊,你跟他好像走得挺好的,还不遗余力地帮人家改造形象。”
宝慧先是切了一声,过一会低下头,还是实事求是地回答:“其实他也不错,做老公挺好的,不过……”
“不过什么?你都老大不小了,能从良就从良算了。”
宝慧横了她一眼:“你有资格跟我说这话么?”她叹了口气,低头道:“他的家庭太可怕了,我真没信心处好。”
博士来自西北一个遥远的省份,家不在城市,而是一个小县城,自小丧父,由寡母带大,为了他母亲没有再嫁。儿子有出息,又是唯一的神寄托,母亲的态度可想而知,每日里必定早一个电话晚一个电话,嘘寒问暖。天气预报忘记看自己所在城市的不要紧,关键要看好儿子那边,哪怕降温一度都要打电话来提醒添衣。
宝慧有次误接过一次,电话那边又快又脆的浓郁西北方言震得她生生头晕目眩,吓得她赶紧把电话交给博士,事后后怕地对兰翘说:“这位妈妈真没话说,三十岁的儿子远在千里之外还不忘遥控,要是住在一起还得了?估计得天天让我吃羊泡馍。”
兰翘想想自己的情况,不由在心里认真做了个对比,然后诚恳地说:“凤凰男也比名门之后好,我们虽然是蓬门漏户,但是跟苏博士那样的家庭比还是有优势,人家会热烈欢迎你的。”
“那我还是宁愿摊个名门之后,名门顶多是难进去,真进了之后,总不可能有一个村子的同姓穷亲戚来麻烦你。”
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叉腰长叹,女人不易嫁啊。
宝慧买房子的故事不久就有了后续,在售楼部办好了相关手续之后,房地产公司安排她去指定银行贷款。
刚好那天她手上一个客户的货物出了点问题,等处理完以后,去的时间比预约时间迟了点,已经到了银行的午休时间。预约好的那位信贷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瘦瘦的脸庞,穿着职业套装,对宝慧显得相当不满,例行问题问得极度刁钻。
“您今年三十一岁?”
“对。”
“资料上写着未婚?”
“对。”
“为什么三十一岁还没有结婚呢?”
“……”
“一次都没有结过么?”
“请问这跟我贷款有关系么?”
“不好意思,韦小姐,我们银行现在对贷款卡得比较严格,如果您有配偶,那么还款会更加有保障。”
宝慧气势汹汹地道:“单身女人不能买房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嘴里说不是那个意思,眼睛里却深刻地写着不以为然。
末了,没有吃到饭的银行女职员臭着脸拿出厚厚的一叠表格对宝慧道:“请在这些文件上签名,凡是注明单身的地方都请划勾。”
宝慧随手一翻,估计得有十几张,她皱着眉头出笔,正准备在单身那两个恼人的字上面打勾,突然被人一把按住。
耳边是银行女职员惊喜的声音:“不好意思,韦小姐,你的未婚证明上民政局的图章模糊,我这里审核不能通过,麻烦你重新出具一份。”
宝慧把那个色泽清晰的图章看了又看,终于找到一丝因为对折纸张时不小心留下来的小小擦痕,她终于怒了:“你什么意思?就是说我出伪证是吧?”
对方不动声色:“不好意思,这是我们银行的正常手续流程。”
“很好。”宝慧当着她的面掏出电话打给地产公司的售楼小姐:“房子我不要了,定金退给我!”
“我觉得自己被歧视了。”宝慧对兰翘说:“那厮估计刚给一个单身女人抢了老公。”
兰翘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感同身受,马上建议:“去投诉她!”
宝慧叹了口气,拍拍兰翘的肩膀:“有机会从良就还是从良吧,兰翘。”
兰翘琢磨着这句话,默默寻思自己到底哪天才能修成正果,回去的时候高子谦正在等她,面色凝重。
“兰翘,”他斟酌一会,慢慢道:“今天我们事务所开了个会,董事和其他合伙人的意见一致……”
兰翘的心陡然莫名地一沉。
他看着她,沉默了一阵,终于继续说下去:“将事务所搬去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