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翘一路开车回去,从开始的气得全身抖慢慢变得神恍惚,再过一会,伤心之下又觉得可笑,她一向认为自己就算不是简历库里的a+人选,至少也是个a,却没想到原来在人家眼里,她本不入流,连B都算不上,本是递上简历就直接被pass掉的c类,连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她心中郁结,一时无处宣泄,只得狠狠在车喇叭上锤了一下。
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停好,匆匆走进电梯,兰翘眼角瞥到电梯左侧的墙壁上贴了张小区物业的公告,她此时脑子里乱得很,也没怎么留意,很快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唯一要考虑的的是怎么在高子谦到了之后,和他一起好好商量对策。
兰翘进了房间,换好拖鞋,将整个人埋入到软软的沙里,闻到熟悉的气味,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用面对父母,着实让她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知道自己这样不讨喜,在外面总是一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样子,好像很大的派头,什么事都不用依赖别人,什么困难都可以自己解决,哪怕在亲人前面也显得强悍,让父母想怜惜她都找不到机会。可是她并不是天生就不会撒娇的孩子,只是下意识地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藏起来不被亲人看到,因为那样会让他们更伤心。
兰翘觉得身心俱疲,趴在沙上好一会也不动,眯了一会,她猛然坐起来,忽然觉得这个房间里有什么不对劲。
对了,平常只要她回家,还在门外来不及掏钥匙就能听到Vodka兴奋的低吠声,想要进门更是要承受它每日必备的热情舔吻,为什么今天这么安静?
“Vodka?”兰翘轻轻叫了一声。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回答。
“Vodka!”她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
远远角落里的狗摇篮里终于有了一点动静,Vodka轻微的哼了哼,几乎像是在呻吟。然后兰翘看到Vodka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她身边慢慢走来,可是才走了一步,它就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兰翘大惊失色,鞋都来不及穿就扑了过去,一把把它抱起来:“Vodka,你怎么了?”
Vodka挣扎着想爬起来,努力一会没有成功,只好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看兰翘,把毛茸茸的大脑袋往她手里蹭了蹭,又伸出湿润的舌头舔舔她的手掌。
“Vodka,是不是不舒服啊?宝贝儿,不要吓我。”兰翘拍了拍它的头。
Vodka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身体轻轻抖,兰翘刚要把它搂到怀里,它突然四肢抽搐,接着便开始呕吐。
兰翘顿时手足无措,一边手忙脚乱地抚着Vodka背部光滑的皮毛一边喃喃安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下动作猛然一窒,头先在电梯间看到的物业公告如火石般在脑海闪过:近段时间本小区内现鼠窝,物业管理部门已在花园里投放鼠药,请带小孩的家长以及家里饲养宠物的业主注意安全。
兰翘只觉得头轰地大了,手一下变得冰凉,她醒起昨天傍晚她刚好带了Vodka在楼下散步!
兰翘一把把Vodka它抱起来就往外跑,嘴里一叠声地安慰:“Vodka,别怕,姐姐马上带你去医院。”Vodka现在已经不是当时兰翘见到的狗婴儿,1岁的纯血统金毛体重早已过3o公斤,兰翘抱着它简直像抱了一个7、8岁的孩子,非常吃力。
她跌跌撞撞地抱着Vodka下了电梯,打开车门把它到后座上,动车子就往最近的宠物医院驶去。
Vodka在宠物医院急救时,兰翘茫然地坐在外面等候,思维有短暂的空白,她不知怎地模模糊糊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小京吧,当时因为没经验照顾不好,突然得急病死了,那时候她好像已经十二岁了,正是最敏感、最多情的少女时期,路上看到一朵凋零的花都能让她忧伤,何况是朝夕相处了半年的伙伴,那次她整整哭了一晚上,直哭得惊天动地,第二天眼睛肿得像核桃,从那次以后兰翘就誓再也不养任何宠物。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当类似的事再次生时,她现自己对疼痛的抵抗能力跟十二岁时相比原来并没有进步,还是像当年一样痛彻心扉。兰翘觉得后悔,养宠物就像养个孩子一样费心费力,而现在的她本没有这个力,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做好?失败过那么多次,为什么还要去尝试?
那么可爱的Vodka,会看主人做手势倒在地上装死的Vodka;在她最孤独难熬的时候,静静陪伴在身边的Vodka;拥有着像高子谦一样温柔眼睛的Vodka,也许就因为她的失误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错误,这本就是个错误!而她明知道这个可能生的后果,却不曾制止,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好,但后来才现有些事情dka如是,别的事也如是,如果早知道这都是错误,是不是当初就不该如鸦片上瘾一般的坚持?如果一早就用理智的心态对待自己与高子谦的问题,也许本不会生像今天这样的事,她不用眼睁睁地被人羞辱,Vodka也不用被急救。
过了一会,医生通知兰翘,Vodka要留在医院观察,让她明天再过来,兰翘舍不得走,蹲在Vodka身边把它的大头来去。
Vodka在打吊针,爪子上茂密的毛被剃得光溜溜的,看见主人蹲在旁边,似乎很开心,但是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有气无力地甩了甩尾巴。兰翘伸手抱了抱它,它马上把头往她怀里钻,喉咙里出撒娇似的哼哼声,她想起高子谦走的那天也是这样,那时自己也是心情恶劣,回到家里独自面对一室清冷时,它也是这样把头埋在她怀里,撒娇似的低低呜咽着安慰她。
兰翘忽然潸然落泪。
离开宠物医院时,兰翘已经哭得眼睛通红,医院外间坐着的一名中年妇女不屑地看了看她,低声对女儿说道:“看看,为了一只狗哭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妈死了呢,多难看。你就是学了这种坏样子,外面捡的病猫,非要带回来,现在还要出钱给它看病,宠物看病比人看病还贵,如果不是我跟来,不知道要被宰成什么样。”
她女儿瘦瘦小小的,大概十二三岁,手中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听了母亲的话微微瑟缩了一下。
兰翘本来已经从她们身边走过,偏偏耳尖,把这些话听了个一字不漏,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瞬间崩溃,血直涌太阳,一回身着腰在众目睽睽下破口大骂:“你***神经病,你死了我妈还活得好好的呢,这么想要人死,外面马路上车多着呢,你撞上去不就得了,还能赔你棺材钱!”
这是兰翘生平第一次在公共场所如同悍妇一样高声叫骂,三十年来,她一直尽心尽力地扮演着淑女的角色,但今天,她身上的泼妇潜质被特定的条件在特定的环境里激了出来。
她这一骂,顿时捅了马蜂窝,彪悍的中年妇女尖叫一声,扑了过来。
这场女人的战斗最终以保安的出现而结束,兰翘脸上被那中年女人抓出了几道血印子,对方则被她揪下了一把头,堪堪算是平手。
因为是典型的女人之间的拉扯打骂,也没出什么大状况,两名当事人有默契地都没有选择报警,兰翘鄙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走了——她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爽。
三十分钟后,兰翘像经过了红军长征一样疲惫地回到家里,打开门迎接她的是一个拥抱:“亲爱的,生日快乐!”
兰翘抬起头看着分别了四个月的恋人,眼圈红了。
高子谦看到她的脸,目瞪口呆:“天哪,你干什么去了?”
兰翘扭过头,在玄关的玻璃镶嵌处看到自己狼狈的脸,眼睛红肿,面带丝丝血污,一脸茫然绝望。
她想:“我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为了他,让父母跟着自己一起受羞辱;为了他,像泼妇似的骂街打架;凭什么我的爱情要这么卑微!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