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艳阳高照,与屋内昏暗阴冷的气息决然不同。唐谷溪与林寻立于大门两侧,二人面前的地上,是耿三拳血流不止的尸首。他面朝下趴在土地上,背上的那把匕首格外刺眼,鲜血汩汩流出,顺着刀口蔓延至身下。
虽说是死了人,可唐谷溪和林寻无所畏惧,光明正大地守在尸首两侧,脸上面无表情,静等那些弟兄找过来。他二人心里明白得很,这耿三拳在城乡之中作恶甚多,就照昨日在茶馆之前被打之时,群众的叫好声也能看出,此举必不会引起非议。
先前柳月萤当众被欺凌,街上民众围观左右,无一人出手相救。或是心性胆小、不敢出手,或是能力不足、恐受牵连,因此,即便对恶人恨之入骨、满腹委屈,也只能唯唯诺诺,退而避之。
正如眼前街上之景,凡是路过的农夫商贩、邻里左右,看到那耿三拳死于柳月萤家门口之时,无一人不目瞪口呆,转而心生喜悦,呼左唤右告知于众人的。
“既然他们都对耿三拳有不满,可为何这两年,就无人收拾这家伙呢?”唐谷溪看着走过去的路人,心有感怀,“若是妇孺孩童也就罢了,可此处并不缺壮汉男丁,几人合众擒住他一人又有何难?”
林寻闻言,睨了她一眼,笑道:“耿三拳又没欺负那些人,只是冲着这些弱女子与孤寡老人来,此事不关他们的事,自然被高高挂起了。”他顿了顿,又笑,“你也无需介怀,世人皆是如此,你遇上我和我姐啊,算是有幸了。”
“非也!”唐谷溪一句便顶了回去,“其一,世人并非皆如此,我们临清就比这里要好得多。其二,你何时能把高傲自大的毛病改一改?大事小事总能顺带着夸自己,你究竟从何学的这本事,为何你姐就和你不一样?”
“你是不了解我姐,她那人需要自夸么?”
唐谷溪笑了笑,未再说话。片刻之后,还未见那些人来,等得无聊,便又谈论起了方才的话题。
“如此说来,那真是世风日下了。”唐谷溪叹道,“万事可由小见大,一叶知秋。此事发生于乔疆都城之中,比武打死了人官府竟然默许,城中有人作恶官府竟不责罚,更别说其他城邦县乡,该是何种情景了。由此可知,乔疆的国风、朝政当是如何。”
“当是如何?”
“依我看,是日暮途穷了,迟早有一天要被他国所灭。”
林寻闻言,左右四顾了一下,忙道:“大小姐,此话可不能乱说,你当心被他人听了去。”
“不能乱说什么?”一句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二人扭头一看,见林落走了过来,忙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林落双眼一眯,略有怀疑。
“姐,你怎么不在屋中陪月萤姐姐了?”
“是啊,她缓过来了吗,此刻怎么样了?”
“她已经好多了,此刻正在梳妆洗漱。”林落走至他们身边站定,望了一眼地上的耿三拳,“还没有人来领他?”
“没人。”
“可是,在此处放着也不是个法子啊。”
林寻点点头:“也是,对月萤姐姐家里也不好,哪有一死人一直放门口的?”
三人沉思片刻,决定将尸首抬到木车上,再运往耿三拳家中。他们找来木推车,准备抬动耿三拳,门口却传来了一声呼叫。
“大哥!大……大哥?”
那群人返回之后,看见门口地上的尸首,皆大吃一惊,却不敢靠近,唯恐遭到杀戮,只是在距他几尺远的地方,弯着腰看着。
唐谷溪闻言,从院中跑了过来,站到他们对面,扬声道:“把你们大哥抬回去,告诉街市上的众人,就说,他欺辱良家妇女,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你们,你们杀了人!”那群人中的一个指着她说道,声音凌厉,但身子却是向后缩着,“我要去告你们!”
“你去告啊!”唐谷溪声音朗润,“巴不得你们早日去告呢!待官府一一调查,查明真相,你们在城中所作的恶行皆会昭然于世。到时候,你们几个就等着‘论功行赏’吧!”
那些人闻言,脸色大变,互相看了看,面上僵硬。
“怎么,还不快去告官?走啊,我随你们同去,到时人证物证俱在,你们也省些事。”说着,唐谷溪就要过来。
“你、你别过来!”那些人向后退了几步,“我们……我们只不过是被耿三拳叫来帮忙的,和他无半点关系,你少血口喷人了!”
唐谷溪冷笑一声,眼角一斜,目光划向别处,“那还不赶紧把他抬走?”
他们迟疑片刻,最终一人挥了挥手,其他人便跑了上去,将耿三拳四仰八叉地抬起来,快步向前走去了。
门前土地上的血迹,还隐隐发烫。
唐谷溪收回目光来,远远望向他们的背影,眸中有一丝黯淡。她怔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扭头望向院中。
只见林落和林寻正站在院子中央,不发一言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嘴角皆微微带笑,林寻眼中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意味,似乎在细细打量她。
唐谷溪咧嘴干笑了一下,面目染上一层忧伤,缓缓走了过来,走至他们跟前,才叹了一口气。
“又有一个人死了……”
“你不会是在可怜他吧?”林寻眉角一挑。
“才不是。”唐谷溪道,“我只是觉得,为何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死人呢?”
林寻和林落怔了怔,对视一眼,他二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你有何可感怀的?死去的都是恶人,说明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惩恶扬善,为民除害!”片刻后,林寻笑道。
唐谷溪动了动嘴角:“希望是吧。”
“你所说有理。”林落忽道,“我们才来乔疆不到三日,便出了此祸端。如此下去,必定会招人耳目,看来,今后务必要多加谨慎些。”
“可是,即使我们不来,终有一天月萤姐姐会杀了他。”林寻接过话来,“到时,她一人处理不了,恐怕反而会被那些人讹诈,真的告了官去。不过,你说的不招人耳目倒是真,毕竟,我们一看就不是乔疆人,难免引起旁人注意。”
“我看,等我们问过婆婆之后,就赶紧离开此地吧。”唐谷溪道,“省的再给月萤姐姐添麻烦。”
林落点了点头,注视着前方,忽然眉头一蹙,抬起了头,眸中闪过一阵错乱。
“怎么?”唐谷溪问。
林落紧闭双唇,眉间惊愕,转身便向屋中走去。唐谷溪和林寻互看一眼,皆大惑不解,赶忙也跟了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