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肃此次回来,本该是和董家兄弟同一天到家的,可偏巧那日在宛都外的驿站内,遇到一个多年前的故友,那故友与他是是同道中人,近年来成立盟派,跻身武林之中,恰巧那日与他相遇,二人便切磋武艺,交流心得,叙旧饮酒,在城外耽搁了几日,这才回来。
云鹤师兄弟早就在门口等候了,那日听闻街上传来马蹄声,二人踏出门外,举头遥望西边,只见远远一人御马而奔,一袭黑袍裹束其身,身形瘦削挺拔,英姿鹤立,风尘仆仆而来。单是远远看着,便能感到一派卓然不凡的气质。
这时,叶瑾云和石茵,亦来到了门外。
林肃下马之后,周伯带人上来,为其牵马洗尘,林肃微敛衣襟,凝目朝门口望了一眼,深邃的眉眼如同刀刻,内敛有持,稍作停顿,便向这边走来。
“师父。”
“师父。”
董家兄弟早已迎了上去,一人拿下他身上的包裹,一人接过他手中的长剑,一并朝门口走来。
叶瑾云微微动容,眼神明亮带喜,却是双唇紧闭,身子不动,将那一丝变化藏于神色之下。
“姨父。”石茵面含微笑,屈伸施礼。
林肃朝她看了一眼,微微点头,目光重回叶瑾云脸上,端详一刻,轻声问道:“怎么,近来可安好?”
叶瑾云笑意绽开,点点头:“好,一切都好。”
说着,二人眸光一接,默契转身,一并朝门内走去。董云鹤和董墨笙以及石茵,则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各不说话。
“寻儿,是何时回来的?”
“大约一个月以前。”
“落儿她……”
“她留在凉禹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在九秦,可曾听到凉禹和乔疆的战事,如今如何了吗?”
“一早听说了,我启程之时两国交战才不久,不知战况如何。不过,凉禹国力兵力一直在乔疆之上,此次又是攻城略地为主,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只望,只望落儿能够,安然归来吧。”
“嗯,是啊,她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否则王妃娘娘该……该拿我是问了。”
“对了,那女子……”
“你不必担心,我已与她说过了,她如今估计正在定夺之中。溪儿……她与我想象中一样,甚至,比我预想中还好,最起码,她知恩图报、重情重义、品行端正,模样又长得标致……哎,今日与你说来,我又要止不住话头了。”
“哈哈,那便好,你满意便好……”
“对了,上回信中忘了与你说。此次他回来,除公主外,还带回一个女子。那女孩儿才十六七岁,人也乖巧懂事,模样水灵清秀的,看着怪可人的。只是前两天,闹了一回子事……具体如何,我也不细说了,总之,是我愧对于人家,蒙蔽了眼,做错了事。反正,那姑娘……我看着还行。”
“哦?如此说来,他此次出去,还没白出去一趟啊。”林肃摸着胡须,斜眼睨她一眼,微微笑道。
“你这是何话,怎不先看看那姑娘如何呢?定夺下得也太快了。”
“你既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何异议?你的眼光比我挑,在你眼里称心的人,我还有何可说的?”
叶瑾云轻轻笑了笑,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她迟疑一下,眼光微微向后瞥去,“只是这茵儿……”
林肃即刻会意,眉峰一扬,正视于前方,说道:“茵儿是你的侄女,怎么说,你俩也更为亲近,有何说不开的?此事,只得劳烦你多费心了。”
“那是自然的,你平日那么忙,此等家中杂事,何须你再费心?”
林肃闻言,心生感慨,朝她看去,说道:“这么多年,我忙于剑派之内的事,不是收徒授武便是与人交锋,疏于管理家中之事,也多亏了有你……”
“说这些作甚呢,还不快坐下歇歇。”
说着,二人便走入了堂屋之内,林肃坐下,叶瑾云坐在另一侧,石茵赶忙快步而来,端茶倒水。
董云鹤和董墨笙跟随而入,静默无声坐在了两侧座椅上,依次相挨,身姿端正。
林肃眸光略转,环顾一遍屋内,收回眼来,接过了石茵递来的一盏热茶。正欲划盖低饮时,却忽然想起什么,抬首看向叶瑾云,面容严肃。
“冯昀和青峰呢?怎么未见他俩?”
叶瑾云怔了一下,忙笑道:“冯昀还不是听说你回来,抽身去叫寻儿了?都来不及在此等候她师父……”
“哼,”林肃冷笑一下,低头去饮茶,放下杯之后,他两眼微眯,目光远远落在门外的庭院内,“师父?她触犯清规,违背师意,如今若还有脸自称我派弟子,那倒真是怪闻奇谈了。”
此言说罢,屋内的四人皆陷入了沉默。董家兄弟垂首只顾饮茶,装未听见,石茵则站在身后不作声。唯有叶瑾云,淡淡笑了一下,略带苦涩。
她本想着三四年过去,林肃也早该释怀了,才刻意重提了一下,以作试探,未承想,他心中还是有着芥蒂。以往每年回来亦是如此,平时两人见面倒还无妨,他只当冯昀是家中客人,可单单不能提这“师父”二字,一提便要惹出一顿闲气来。
正在此时,屋外响起了一串脚步声,众人皆抬起头来,知道是林寻过来,林肃便整容敛衣,一派威严肃穆跃然脸上。
不出所料,林寻出现在门外,先是抬头朝主座上的父亲看了一眼,又急忙收回,紧接着,低头走入,一言不发。只见他一身雪白布衣,干净整洁,行为规整,面容素净,不染脂粉,来到堂屋中央后,深深鞠躬。
“父亲。”
林肃后背挺直,凌然的目光将他上下扫视一遍,双唇紧绷,却不发声。
短暂的寂静让林寻近乎窒息。
“逍遥回来了?怎么,不是号称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外出磨练吗?为何到了上战场这等事,倒不是你留在凉禹参军,反而让你姐入伍呢?”
林寻听罢,知道这是父亲在试他,反正每次见面,不论好坏,父亲总要将他嘲讽讥言一番,也不足为怪。
“当时,孩儿本想替姐姐而去的,可是……事有千变,凉禹的大王并不……”
“哼,白白练武多年,到了紧要关头,还是畏畏缩缩,何时能比得上你姐那就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