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音阁的荷塘彻底败落之时,从嫁进来就没有与我有正面交集的付绿萝,终于无法忍受慕辰长期留宿流音阁。趁着慕辰上朝的时机,一大早就在外面闹开了。
那时我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这几日我因为心里有事,一直都睡不好。好不容易天快亮了有了几分睡意,竟有人扰我清梦。我烦躁的起身,推开二楼的门,睁着惺忪的睡眼,也没看清到底是谁。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我扯着嗓子训斥道。也不知道离岸边这么远,对面的人能不能听见。没想到我这一嗓子喊出去,对面真的安静下来了。“算你们识趣。”我满意的闭上眼睛准备摸回屋继续睡。
“兰音,你给我站住!”这一声比我刚才的声音还大,吓得我一个激灵就清醒了。我转回身,凭栏看着对面的人。
“付绿萝?”我纳闷这一大早她来做什么。
“姑娘。”温雅从一楼的平台上小跑着来到我身边,皱着眉头道:“太子妃一大早就来闹了,把您吵醒了吗?”
“看来你们太子妃睡眠质量不高啊,等赫连大夫来让他给她开几副安眠的药。”我不想与付绿萝有任何纠缠,反正她又进不来,闹一会儿也就走了。“准备洗漱吧。”
“是!”
我与温雅一前一后准备进屋的时候,付绿萝所带来的人与侍卫们打了起来,她趁着乱带着几个丫鬟就冲了进来。我忽觉事情不对,再转身时,她已经穿过长桥走到楼下。我倒不知这太子府里竟然也有她自己的侍卫。
她得意的抬头看着我,我则看了看四周。这个时候也应该算是危机时刻吧,怎么不见慕辰的影卫现身?难道他们只在外面管我,在府里就不管了吗?
“你以为躲在这流音阁中,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付绿萝嘴角噙了一抹嘲笑。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个女人入府后的事迹我也没少听说。据说,她刚一进太子府就摆足了当家主母的架势,找了各种理由将慕辰的侍妾们统统收拾了。尤其是最开始找我闹的那个夏氏,付绿萝以她目中无人,以下犯上的罪名,差一点将她打死,还好慕辰及时赶去救了她一命。只是那夏氏如今还卧床,不能动弹。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你住在我府上,倒是摆出了一副你是这里的主人的样子,不觉得可笑吗?”付绿萝仰着头看着我,像是在看一只被她收养却又不听话的宠物一般。
“我不觉得可笑。”我淡淡的答道。
“你说什么?”付绿萝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回答她。
我抬步顺着楼梯走下去。“我从来就不属于这里,也从未想过要长久的居于此处,我为什么要摆出主人的架势?倒是你,”我步步逼近与她:“像你说的一样,你才是这里的主人,何苦处处与我这个被迫留居在此的人为敌呢?”
“你是被迫留在这里没有错,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一个俘虏范畴,你霸占着太子,让他留恋此处,让他对府上众人皆不在乎。”
“真的是我的原因吗?”我反问她:“你扪心自问这些真的是我的原因吗?我凑巧知道你与慕辰的前尘往事,要我重新描述一下那个故事吗?我讲故事的本领倒是还不错,你要不要听?”
付绿萝在听到我提起这件事后,脸色煞白的死死盯住我。看来我戳中了她的痛处,她与慕辰的这一段孽缘,怕是此生都难解。
“若不是重选太子妃以来,你总是来他府上叨扰,他怎么会来我这里吃饭,若不是你嫁入府中,他如何会躲入流音阁。说到底是你将他逼入这里,又与我何干?况且我与慕辰清清白白,你又何苦自寻烦恼?”
“清清白白?清清白白到连尊称都不用,两个人直呼名讳吗?”她情绪很是激动,向我走了几步,大声诘问。“你可别污蔑我,重选太子妃以来,我只来他府上一次,只那一次便吃了闭门羹。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家不愿意见我,我还要死皮赖脸?分明就是你狐媚诱惑与他,还将这些都赖在我的身上?”
我有些纳闷她的说法,慕辰和温雅都曾说过,付绿萝总来府上叨扰,慕辰无奈才来流音阁用膳,当初他们是这样说的没错吧?赫连可以作证的。
“那你还不是死皮赖脸的嫁了进来!”正当我纳闷之时,身旁的温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声音虽不大,可是却被付绿萝听到了。
付绿萝怒急了抬手就给了温雅一巴掌,温雅毫无防备差一点被她掀倒在地。她抬手又要打过去,我情急的抓住她要落下的手。哪知她身后的一众丫鬟见我出手,一下子涌了过来,上下其手,场面一下子混乱不堪。
“好大胆的丫头,莫非在你眼里只有她是你主子,我这个太子妃就一文不值?”
“付绿萝你别太过分了,温雅毕竟曾是慕辰的贴身侍女。”
“慕辰?慕辰也是你叫的?”她怒火中烧,眼睛都红了,抬起另一只手就向我招呼过来。我被一群丫鬟抓着又要保护身旁的温雅,根本动弹不得。眼见着这一巴掌就要打在我的脸上,不知是哪里伸出来的一只手将我拉出人群,付绿萝的这一巴掌刚好打在刚才离我最近的一个丫鬟脸上,那个丫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可见她是用了多么大的力道。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众人惊得跪倒一片。
我定睛看了看将我护在身后的慕辰,此刻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森冷的气息,这怒气像是要杀人一般。
温雅哭的梨花带雨的扑到慕辰脚下,脸上的红肿甚是清晰。“太子殿下,您可回来了,太子妃一早就来闹开了,求您为兰音姑娘做主。”
我刚要去扶她的手一下子停在空中。为我做主?这丫头是被打昏头了吗?我和慕辰现在算是冷战阶段吧,再说他会为了我这么个俘虏做什么主?
“你这丫头还敢恶人先告状?你以下犯上本就该打!”付绿萝气急败坏的怒斥温雅。
“温雅可是跑到你院子里对你以下犯上的?”慕辰冷冷的开口。付绿萝惊异的抬头看着他。“我早就告诫过府中众人,流音阁乃是禁地,你缘何会一大早跑到这里来,还带了侍卫?”
“我是太子妃,这府中哪里是我来不得的?”付绿萝强自镇定的问道。
“没有人否认你太子妃的身份,府内的事务也都交由你打理。可你别忘了,这太子府是我的地方,最终还是我说了算的,我说这里不许你来,你就休想再踏入半步。”
“你这是在宣称这里对你的意义特殊吗?”付绿萝对于慕辰的话嗤之以鼻。“不许我来我不也站在这里了。你费尽心思的将她囚禁在这里,到底还是对她动心了吧?可是她的心里真的有你吗?”
“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你动心!”慕辰冷峻的侧颜上写满了无情无义,这样的杀伤力连躲在身后的我都有波及到。
“你......”付绿萝被慕辰的这句话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她强忍怒气,狠狠地道:“终有一日我会彻底对你死心!”说完拂袖而去。
我终究没有想到付绿萝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在我看来,付绿萝是深深的爱着慕辰,这份爱,霸道而坚决。她可以忍受他恶语相向,可以忽略他刻意躲避,只要能够留在他身边,受再多委屈,她都无所谓。可是今日,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要经历多少心酸,受多少伤害,才能让她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呢?
“喂!你吓傻了吗?”慕辰低头看着我:“可是慕风当初跟我说你也是见识过宫廷斗争的人,不会这么胆小吧?”
“你怕不怕?”我抬头问他。
“我怕什么,要是连她都对付不了,还怎么指点江山。”他显然是会错了意。
“我是说,你怕不怕她有一天会对你死心?”
他愣愣的看着我,继而抬头看向付绿萝离去的方向,淡淡的开口:“那也许,我们两个人都解脱了。”
我突然有些怜悯他们,这场爱恨纠葛的政治联姻,像是一个沉重的枷锁,紧紧的锁住了他们。他们在这婚姻中挣扎,撕扯,误会,互相伤害,使得原本就错综复杂的心结更加纠葛不清,不知何年何月才是终止。
北周再一次传来在荆楚战事的消息。慕辰整日躲在书房里看信函,眉头几日来不见舒展。据赫连说,这一次是我来北周后,伤亡最惨重的一次,北周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败仗。刚听到战败消息的那天中午,慕辰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没有吃饭,我一高兴多吃了好几碗饭,把来蹭饭的赫连吓得差点噎死。
“阿音,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吃这么多?”赫连有些嫌弃的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
“嗯?怎么样,谁还规定了女孩子不能吃的多啊?”我捧着碗含糊不清的说道。
“可是你吃的未免太多了吧?我以一个医者的角度告诫你,吃太多了,对身体不好。”
“我以一个吃者的角度告诉你,吃多少关键要看我的心情,好不容易心情好,谁还管身体好不好?”
“你这是什么歪理?”赫连很是不认同我的说法。
“本姑娘就是有这些歪理,爱听就听,不爱听也得给我忍着!”我放下碗筷,用手抚了抚肚子。啊!吃的好饱。
“真是霸道又野蛮!”赫连撅起嘴夹了口菜放进嘴里。
“你们要吃完了吗?”慕辰在此刻从书房走出来,坐在我身边。
“我吃完了。”我抬手指了指对面的赫连:“他还在那磨蹭呢。”
“我哪里有磨蹭,还不是你的吃相太吓人了。”赫连反驳。
我举起拳头威胁道:“你想死吗?”
“太子殿下你看她!”赫连还告起状来。
慕辰嗤笑着拿起筷子吃起来,好几日没见他有除了皱眉以外的表情了,还真是难得啊。我抖了抖衣裳准备起身回屋,慕辰却一把拽住我。
“干嘛?我吃完了,不让走啊?”我纳闷。
“等一下吧,坐下来陪陪我,我刚好有事要对你说。”
我有些不解的复又坐回位子。他却又不说什么事情,只一味的吃东西。我双手拄着下巴,看着他。倒是很少有机会这样细致的观察他,冷峻的侧脸,英挺的鼻梁衬得整个脸部轮廓俊美非凡。自小培养的高贵气质,只不过是吃个饭举止都能如此的优雅。
他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随后转过头看我,“好看吗?”
“嗯?”我不解他的意思,放下手规规矩矩的坐好。“哦,你不是说有事要对我说吗,我在等你说啊。”
“倒是也没什么大事,父皇下了圣旨让我赶赴前线,我打算带你一起去。”
我震惊的睁大眼睛,这是真的吗?谁知赫连比我的反应还要大,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我还没激动呢,他倒是吓着了。
“殿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怎么能带着她去那里,若是她逃跑了怎么办?”
“我倒是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把你留在府中不知付绿萝又闹出什么乱子,所以还是决定带着你。”
“嘿嘿......”我讨好的笑着:“我呢,虽说不是很愿意去那个兵荒马乱的地方......”
“那就不要去好了!”赫连打断了我的话。
“赫连宇你是不是真的想让我揍你!”我实在是忍无可忍,这孩子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吗,他吓得赶紧收声。
我复又转向慕辰,伸手抓着他的衣角,一副恳求的模样。“只是你既然有这个担心,那我也是可以随你一同去的,我也很不喜欢与付绿萝有任何瓜葛。”
“嗯。”慕辰很是受用我此刻的态度,“可是为了防止你逃跑,我还是要带上赫连的,他那个能让你睡觉的药......”他有些得意忘形的看向我,“怎么说呢,还真是挺管用的。”
我放下手,恶狠狠的看向赫连。
“这个季节,荆楚的草原应该还没有完全破败,你正好也可以看一看我们北国的草原风光。”
荆楚的草原啊,那是我向往许久的景致。那一年在蜀中,我与天遥聊天,曾听他说过荆楚的草原有多辽阔,草原的星空有多美,他说有机会一定会带我去看一看。从那时开始,我便对那里心驰神往,可是如今真的要去了,却不是和他一起。天遥,你等我,在那个离你最近的地方,我一定会逃回去,回到你身边,回到我们最初的生活。
我自小在南方生活,所见景致无非是名山大川,江河湖泊。小时候追随师父习武,总以为他的故居是最美的地方。可是后来师父隐退,寻到像竹海、连云山那样的世外桃源,也算让我大开眼界。再后来,我为了与天遥相聚,沿着邺城一路下了南疆,惊叹自然之美不可小觑。虽不敢说访遍世间美景,却也是饱览过许多极致之景。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草原。
我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在这荒茫辽阔的天地之间,万物都被这厚厚的草地所掩盖。远处有微微的起伏,一条河流蜿蜒盘桓着向天边延伸,水连着天天连着水。
我心潮澎湃的看着面前的景色,张开双臂一下子投入到草原的怀抱中,尽情的奔跑,放肆的欢呼,凛冽的秋风吹起我的披风猎猎作响。
“阿音,阿音!”赫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回过头看到他正向我跑来,他高举着双手招呼着我。他的身后,慕辰并着几个侍卫静静的看着我们。我笑着转过头不再看他们,继续奔跑。
“阿音,你等等我啊!”赫连追上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赫连大夫看来平时不怎么锻炼啊,跑这么几步就累成这样了?”我停下来好笑的看着他。
“谁能想到你这么能跑,”他和我并肩向着那条河流走去。“你很喜欢这里吧?”
“嗯,我见过那么多美景,却是第一次来草原。”
“这个季节其实都有些晚了,草都黄的差不多了,若是七月份左右,那是草原最美的时节。”赫连向我讲解着。
“以后如果有机会再看吧,现下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说话间已经来到河流近前,我席地坐下,抚摸着有些枯萎的小草。
“以后有的是机会,等明年七月的时候,我带你来看好不好?”赫连坐在我身旁,天真的看着我。
“明年?”我重复着这两个字,明年我也许不在这里了。
“对啊,明年!这算是我们的约定!”赫连坚定的说,看着他傻傻的样子我还真是有些不舍。
“赫连,我没有来过这里,对这里的地形也不是很熟悉,你给我讲讲好不好?”我央着他,希望从他那里获得大琼军队所在的位置。
“好啊!”赫连兴致勃勃的答应下来。赫连要讲解什么事情总是很冗长,他会将那里名字的起源,有什么样传说都给你讲一遍。但是内容也算是丰富多彩,我听得倒也津津有味。只是他说来说去总是不能说到重点上,指一指这里,点一点那里,却刻意避开了东南方向。
“赫连?”我开口打断他的话,“那里是什么地方?”我抬手指向他跳过的方向。
“啊?”他装傻的搔着头。“那里啊,我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据说那里常有狼群出没,你可千万不要去哦。”他煞有介事的吓唬我。
“真的?”我质疑。
“当然是真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笃定,可是以我对他的了解,每当他这个样子的时候其实就是在隐瞒着某些事情。
我在心中有了自己的算计,站起身来,“天色也不早了,回去吧。”
“你不听了吗?”赫连很是不理解我为何突然就走了,急忙追上来。
我却不再说话,专注的开始思考,看来东南方向就是我逃跑的方向了。这一次,我决不会被任何事所牵绊,即便是赫连自杀我也会毫不犹疑的逃掉!会吗?我看看还在滔滔不绝的赫连天真的笑容,若是赫连真的自杀,我真的会那般绝情的离开吗?当然会了!你看他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哪里会有自杀这样的想法。
夜晚的荆楚格外宁静,我能听到的就只有巡逻的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和时不时出入军营的马蹄声。我躺在营帐中,辗转不能入眠。据我观察,这里应该是北周在荆楚的主要兵力聚集地。整个军营连绵几十里,军中戒备森严,来来回回巡视的士兵分为三波,几乎是没有任何松懈的时候。我一个女人,若是想在这大营中逃跑,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要怎么才能逃出去呢?之前我也侧面的了解过,这里离大琼的驻扎地约百里,有什么方法能让我顺利的抵达大琼的地界呢?我有些烦躁的坐起来,顺手拿起披风裹在身上走了出去。
“姑娘要去哪里?”我刚一出门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我倒是忘了自己没有自由身,我连个帐门都出不去,就更别提逃出北周大营了。
“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行不行?”我好脾气的询问道。
“这个......”侍卫见我态度这样谦恭,倒是不知如何回答了。
“我不走远的,就在这附近.”我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们。
“可是太子殿下不允许您出去啊。”侍卫为难的看着我,表情比我还要可怜。
“怎么了?”慕辰骑着马从帐前经过,帐前的火把映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据说前方战事紧张,他从傍晚就出去了,如今才回来吗?
“殿下!”侍卫们赶紧行礼。
我赶紧趁着这个时候跑出来,总得先迈出这一步吧。“呦,马不错啊!”我走过去,笑嘻嘻的拍了拍马头,谁知这畜牲不领情,一个劲儿的摇头。我撇着嘴看着它,这马一点都不乖,不如天遥的飞羽。
慕辰勒了勒缰绳,它才老实。“这么晚不睡有心事啊?”慕辰跳下马,将马转手交给一个侍卫。他走过来看着我,脸上竟然露出少有的关切。
“没有啊。”我打着马虎:“可能是换了地方有些不习惯吧。”
他伸手紧了紧我的披风,拉着我的胳膊抬步向前走去。“原本不该带你来这里,却又着实怕你在府里受伤害。”
慕辰今天晚上是不是吃什么吃坏了,怎么我觉得他对我的态度与往日很不同呢?只是他这样拉着我,貌似不太好吧?弄得军中的士兵都纷纷侧目。
“那个,”我局促的抽回手,“你是刚回来吗?”
“是啊,怎么?担心我了?”他笑着看着我。
“倒不是,只是觉得也有些太晚了。”我躲避着他的眼神回答道。
他有些无奈的笑笑,“你就说担心我不行吗,我为了战事都操劳一天了,应该给个安慰吧?”
我断定他一定是吃错了什么药。“仗又不是我让你们打的,再说了,为了战事操劳的人多了去了,我安慰得过来吗?”
他被我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我也觉得自己太不像话,既然人家好不容易跟你示好了,你就顺了人家的意又能怎么样。没准儿他一高兴,准你自由活动,到那时你不愁找不到机会逃脱。唉!我这个人啊,就是太实在了。
场面正僵着,有几个骑兵从身旁经过,有一匹马刚好打了个喷嚏,溅出的口水差点喷到我身上。慕辰赶紧拉起披风将我整个人罩在他的怀中,我没料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扑在他怀里。耳畔,有咚咚的心跳声。是慕辰的吗?他的心为何跳的这样快?
我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他,他也刚好低头来看我。距离如此之近,他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心如雷鼓一般。他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头一点一点低下来,近一点又近一点,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不会是要吻我吧?我赶紧用力挣脱。
“啊,我有些困了。”我慌张的不知要作何动作。“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要睡觉了。”我胡乱的扯了个由头掉头就跑。
“喂!你等一下,我送你回去。”慕辰好笑的看着我的背影。
“不要你送,我自己能走!”怕他追上来我又加快了脚步,只留慕辰一人在那里无奈的摇头苦笑。
几天下来,慕辰除了忙于出去应战就是躲在营中分析局势。看来天遥的作战对策对他们十分不利,以至于传说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慕辰都觉得棘手的很。他对我倒是也放松警惕,只是让赫连每日陪着我到处逛逛,当然也少不了随行的护卫。
赫连神秘兮兮的对我说,跟着我们的护卫里有两个是太子府的影卫,就是不知道是哪两个。我讪讪地笑着回应他,慕辰为了防止我逃跑倒是下了很多功夫。
我停下脚步,回头不怀好意的看看跟着我们的护卫。“几位小哥?”
众护卫不知我为何会突然叫他们,都警惕的看着我。
我走近他们,笑容甚是温柔,伸手掸了掸面前的一名护卫肩膀上的灰尘:“大家都别紧张嘛,整日跟在我们后面也挺辛苦的吧?”
“阿音,你有病吧?”赫连实在不忍直视我这幅样子。
“我听说呢,”我状似思考的开口,“太子府的影卫都是不能露脸的,因为仇家太多,若是被人知道了你们的身份,会给家人招来杀身之祸的。本姑娘我呢,恰巧有一样画画的本领,等我闲下来,把你们几个的画像画个几百张,满中都城发,你们说会有怎样的效果?”
众人听我说完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我犹自纳闷,难道这都不能威胁到他们?赫连手扶着额头甚感丢脸的拉着我继续前行。
“太子府的影卫都是孤儿,哪来的父母家人,你就别在这里丢人了好不好?”
“是吗?”我诧异道:“这么说你们太子还挺好心的,收容了这么多孤儿。”
“那是自然!”赫连得意洋洋的肯定我的说法。
“可是让这些收容来的孤儿为他出生入死真的好吗?到底是假好心还是真恶意就不得而知了。”我毫不留情的揭穿。
“你,你简直就是,哼!不跟你说了!”赫连气的疾步前行,不再理我。
我一面得意,一面四下望望。刚好看到有一个马队在远处奔跑。它们由远及近,踏遍原野,扬起尘土,涌入河流,溅起水花,好不壮观!北周的马,果真是塞外良驹,看着都比大琼的马要壮实许多。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天遥的飞羽应该也是在北周所获。
看到马我倒是想起来了,放着这样辽阔的草原,不赛马多可惜啊。我抬头向东南方向看去,刚好慕辰没时间顾着我,我借着和赫连赛马的机会,倒是可以试着逃脱这里。若是我和赫连赛马,侍卫们一定不能步步紧跟,到时候我再将赫连打昏,他们惊觉不对的时候再追我一定来不及了。
我眯着眼睛看向天地一线的地方。那里,就是我重获自由的终点,跨过去,我的人生将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