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温岚上前见礼。
“我的儿,快些起来。”
“劳烦姑母前来,岚儿心有不安。”
温秀芝拉过温岚的手轻拍道,“我的儿说哪里话。我就你这一个嫡亲的侄女儿,今日此种大事你若不叫姑母来姑母才生气呢。原以为似平阳殷家这种百年世家定瞧不上我们小门小户,不过看今日小定送来的倒都是些好东西。想知道男方对女方重不重视就一定要看聘礼。聘礼重这媳妇娶进门也不会小觑,聘礼若轻便是连新妇也轻漫了。不过我看岚儿是个有福气的,前面虽有波折,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只待成婚后为夫家添上一个儿男,此生无忧矣。”
温岚闻言低头。
温秀芝的话她并不认同,若此便可安度终生,也便不会有母亲和自己的前车之鉴了。生活,从来不是你想如何便如何。
温秀芝以为是温岚脸皮薄,便不继续,只在最后轻描淡写地提了句,“岚儿身边这几个丫头也一并带过去吧,要知道别人送来的终不及自己身边之人可靠。”
如此则是说那通房之事了。
温岚虽不喜,可这些话毕竟也是只有至亲才有的提点,因而低语道,“谢姑母关怀,岚儿省得。”
“如此我便放心了。”温秀芝说。
此刻侍书并琉珠端了茶盏托盘进门。
“奴婢们给姑太太请安。”
“姑太太尝尝看这茶如何?姑娘素知姑太太不喜太清淡,这是上好的大红袍,特意嘱咐奴婢们泡的。”侍书开口。
“还有这些糕饼,也是姑娘近日新琢磨出来的,请姑太太品鉴。”如此却是琉珠。
两人放好托盘,俱转身站在温岚身侧,盈盈笑着。
“那我倒要好好尝尝。”
几人在屋中说笑,却有小丫头急匆匆跑进来,说是半烟在府门口与人起了争执,正闹得不可开交。
温秀芝一听面色即刻不愉。刚想派个婆子出去看看,吱吱喳喳的吵嚷声已在院中响了起来。
温岚看向温秀芝,说,“姑母在屋中稍坐,待侄女儿出去查看。”
“去吧。怎么说你也是温家的嫡小姐,又是殷府未来的少奶奶,若是那二人闹将起来,不必给她们好脸。”
温秀芝以为是温芷母女闹事,便没了好脾气。
温岚应下起身便向外走,待一挑帘,却有些诧异地愣住了神。
只见院子里站了五个奇装异服的异邦女子,其一着大红裳,单手执鞭,一头墨发编成十数条小辫子散于身后。腰间缀金铃铛,行动间叮咚作响。一对眉毛不似中原女子弯弯细细,到是浓密地很,有了些许英气。
“姑娘,这些人二话不说即往府里闯,奴婢拦也拦不住。”半烟使劲甩开扯着她手臂的两个丫头,跑过来说。
温岚伸手理了理半烟散乱的发髻,轻声说,“没关系,下去梳洗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人受伤,一并先安抚了。”
“姑娘,她们……”半烟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温岚微微朝她摇了摇头。
“你就是温岚?”若雅吉吉格迈步上前,指着温岚的鼻子问。眼中不屑之情满溢,趾高气昂如瞧一只草蜢。
温岚只当不见,颔首一笑道,“民女见过公主殿下,不知公主前来,多有怠慢,还望公主见谅。”
一语出,众人皆觑,不知这是哪里的公主,又所谓何来。
“你认得我?”若雅问。
温岚摇了摇头,“民女从未见过公主殿下。”
话虽如此,她又怎会认不得若雅那一身胡服。无论是式样还是纹饰皆与诺曷钵所穿如出一辙。加上她在宫中的听闻,若雅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不过这些自找麻烦的话却不可说。
“公主殿下乃天之骄女,气度与面容自与常人不同。因此民女才斗胆试问,未想却是猜对了。”
“你的眼光还算不错,不过人却不怎么样。”
“公主殿下何意,民女不懂。”
若雅环视了一下这满园飘红,冷笑道,“做都做了还装什么装。”说完甩手向屋内走去。她的丫头桑珠更是撞了半烟一个趔趄才算作罢。急得后者恨不能冲进屋中反将一军。不过终不想为自家姑娘惹来祸事,只得狠跺一脚,领着几个受伤的仆妇下去了。
“谁家女儿如此无理,竟然闯进他人家中行凶,敢是不将□□法度放在心里?”温秀芝本在屋中端坐,却见一异邦女子进门后毫不客气坐在主位之上,因而语出不满。
要知道这可是为家中之长所留,虽温远道因官上繁忙不可能回来,却理不可废。如今被一小丫头占据,如何不气。
若雅闻言嗤了一声,瞪着温秀芝说,“一个老不修也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完即抻了抻手中的马鞭。
“你……”温秀芝气结。
温岚扯了扯温秀芝的胳膊,示意她莫再开口。这吐谷浑的公主打明了就是冲自己来的,旁人不过是她用来打压的借口,她可不想谁因了自个受累。
安抚了温秀芝,温岚抬头,轻启檀口道,“不知公主殿下所来何事,还请公主示下。”
“什么示下示上,咬文嚼字,我不喜欢!本公主听说你要成婚了,可是真的?”
“咦?”温岚不明所以。
“你们□□不是倡导尊卑礼仪么,怎么还做出断长姐姻缘,强自先嫁的丑事!”
“公主之言从何人处听得,这桩婚事乃皇太后指婚,哪里来的断长姐姻缘之说。至于先嫁,今日不过小定,也不属实。民女不知吐谷浑风土如何,只是这中原女子婚配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姐嫁与不嫁又岂是我一届小儿女说得算的?”
“早听闻你长了一张巧嘴,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也难怪你能将自家姐妹逼迫如此。不过本公主却不管这么多。今日我只一事要你记得,那就是:本公主喜欢殷轩离,我要嫁给他!而你,不可以!”
如此连温秀芝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此乃太后赐婚,岂是你一个番邦公主说不嫁便不嫁的。真是岂有此理!”
若雅也不示弱,直接起身甩了一下鞭子,登时有花瓶被卷到地上,啪地碎成几瓣。
“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们,本公主的鞭子可不长眼睛。怎么,要不要试试?”
温秀芝脸色发白,捂着心口骇然不语。温岚的怒火却被激怒开来。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一味退让却换来对方得寸进尺,便是嘉凝也不曾如此霸道。
正所谓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温岚慢慢从椅上站起,坚定地说,“如果我不呢?公主要待如何?可是打算让民女血溅当场?”
若雅当场冷了脸色,“你的胆子真的是很大,难道你真不怕本公主的马鞭?”
“公主的马鞭威力巨大,如何叫人不怕。可即便害怕,面对强权和无理之言,民女依然不会遵从!也许论家世背景,民女不及公主殿下,可论风骨品格,民女不会比公主差。想那吐谷浑的国主开明,也不会纵妹胡来。”
“你想用皇兄压我?也不打听清楚再来说。我们吐谷浑一向推崇能力,有能力抢到手就是本事,这丈夫也不例外!要知道本公主一路从吐谷浑追来长安,可不是要空手而归的。若你现在退出还可留得些许颜面,若再继续,届时便只会落得颜面无存的地步。莫说皇兄疼惜根本不舍得让我不悦,便是你们□□的皇帝陛下,面对两国联姻也只会乐见其成,哪里还会顾及你的想法?我看你还是趁早退婚算了。”
温岚压了压一身的怒气,沉声道:“公主的美意民女心领了,可民女心思简单,头脑单纯,公主的建议民女不能苟同!”
若雅公主皱眉。中原的女子在她看来,一个个娇滴滴如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却不曾想温岚却是一根硬骨头咬也咬不动。想来下午那个女子所说不错,温岚确实难对付了点。好在那个人还提了别的建议给她。
若雅咬了咬牙,“好!在我吐谷浑一切以实力说话。如今本公主便要和你比武,你若赢得了我,我便允许你嫁给他!若是输了,殷轩离便是我的。你也莫要想什么借口推脱,本公主如今便进宫请□□皇帝下旨。事关邦交,想你们的皇帝也不会允你侮了□□颜面。”说完,若雅再不看温岚,领着几个丫头径直走了。
“岚……儿,如今可怎么是好?”温秀芝脸色惨白双手颤抖,说出的话也是喏喏充满了害怕。
温岚也不知道事情如何便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她还是依稀从若雅公主的话中听出了一些阴谋的味道,而这些定与温芷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只是她现在却无力再去追究。如今只期望皇帝能够不理会若雅公主这个无理要求,可想想宫里那几个人,这似乎又成了奢望。
消息,似长了腿,很快席卷了整个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