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卿何时做过这些粗鄙的事情,百白心中不由震惊,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低头望着女儿那肉嘟嘟的小脸,漫不经心询问:“听说,你病了一年?”
“你关心我?”西凉卿歪头看她,目光温柔。
可这诡异的温柔为什么那么的别扭……
难不成她是受虐狂不成,竟然这么想。
百白垂眸,并未搭话。
西凉卿叹了口气,将烤好的鱼肉仔细地弄成好,将细小的刺剔除后,随后用干净的盘子装好,再端给百白。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几乎是一气呵成,即使做着这些俗事,在他手里,却十分优雅,且动作赏心悦目。
这也是百白第一次见他洗手做羹汤,虽然不可思议,可对象若是他,却又很合理,仿佛他什么都会。
百白这才对发觉,她对他,竟然一无所知。意识到这个,她心中有一瞬间的不舒服。
也许是鱼香太浓郁,她怀里的孩子,这时候醒了过来。
那浓密睫毛下的小小眼睛,慢慢睁开了来,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她并没有哭,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也没有看自己的母亲,反而是奇怪地看向西凉卿,那小嘴儿粉嘟嘟的,仿佛是对这个从未见过的人很好奇。
白胖胖的漂亮奶娃娃就这么注视着西凉卿,西凉卿方才还一派懒散,如今却是有些手足无措,挑刺的修长白玉手指,也不小心被鱼刺刺中。
但西凉卿却无任何察觉,他看着软乎乎的一团小人,心都软成了一塌糊涂,“她叫什么?”
百白见他目光炯炯,并没有恶意,再看女儿懵懂不哭闹的模样,知道他肯定知道了真相,心中叹息,道:“叫柔儿,百柔……”
“应该是西凉柔。”西凉卿看着百白,有些暗淡:“对不起,这一年里没有陪你……”
他何尝不想陪她,可……
“我可以抱抱她么?”西凉卿看着她怀里的人儿,一贯寒冷的眸子里,竟带了一些期许以及忐忑。
这次从见到他开始,百白便发觉他露出了完全不一样的一面,她突然有些复杂,却并未拒绝,将柔儿轻轻递了过去。
那小小柔软的身体入怀,西凉卿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他笨滞地小心搂住软软的一团,冷峻的脸型都轻柔了下来。
这个时候,仿佛说什么都不合时宜,百白没有说话,西凉卿亦是,他突然觉得,拥在怀里的人儿,是多么幸福的事。
等火星子发出轻微的啪声时,这才发觉夕阳已经悬在半山之中,月儿已经升起。
静默良久,西凉卿知道百白的耐心并不好,怀里的人儿早已熟睡了过去,他轻轻调整了让怀里的孩子更舒服的姿势后,才淡淡道:“我知你怨恨我夺走你的清白,我可以解释。”
在马车之上他准备解释的,但嫉妒发作,却不成想她竟然给了他这样的惊喜,西凉卿那颗经过大风大浪的心,如今才能平复。
“你是要解释你的身世么,那大可不必,我也不想知道。”
西凉卿抬眼注视着她娇媚的脸蛋,暗淡道:“你还在怪我对么?可是,即使如此,你依旧忘不了我不是么……”
百白淡淡打断他:“你错了,我并非对你有感情,只不过柔儿没有见过她的父亲,所以才带她来看看而已。”
这个小猫咪,怎么还是如此倔强,西凉卿忍不住淡淡一笑,“是么,可是,你分明就是喜欢和尚不是么,而和尚是我,我是和尚,你喜欢和尚,那就是喜欢我,否则,你怎么可能会回来?”
对于百白,西凉卿摸透了她的性子,若是心中真的有放不下的人,怎么可能会千里迢迢回到伤心之地,而且还千方百计打听他的事情。
他忘不了,她曾经是如何动情的,那些最真实的情绪,如今却被她埋在面露之下,既让改变她的他心中欢喜,又心疼她这般小心翼翼。
百白低头小口吃着荷花鱼,有些不是滋味:“你不是要解释么,说罢,我听着。”
不管如何,她现在的确没有办法接受他,但同时,她是真的想了解他,当初到底发生了何事。
据她所知,拥有双重人格的人,都遭受过巨大的打击,虽然不想承认,但也必须承认,她是真正的想知道,他到底经历了过了什么。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那我便从母亲开始说罢。”西凉卿抱着柔儿,注视着她小小的脸蛋,明白自己若是不说,追妻之路,更加困难,所以……
他简单讲述起来:“我给讲个故事罢……
西凉国的皇后,初元皇后曾经有一子,她与黄贵妃从来都势不两立,明争暗斗,这些事情,你都已经知晓,那我便直接说初元皇后孩子被人抓走后的事罢。”
百白停下了吃东西,抬头看着他。
西凉卿微微一笑,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烤着荷花鱼,一边慢慢悠悠道:“那个时候,初元皇后失利,被黄贵妃一派人直接剿灭,而她那个年仅十岁的男孩,也被黄贵妃等人掳走。”
他的声音温柔到凉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世人皆知男孩被人掳走,却无人知晓男孩到底被弄到了何处,就连男孩的父亲,在寻找多年后,亦是以为男孩已经死去。
那男孩倒是希望死去,但是他却还是苟延残喘地活着,你知道,男孩被送去了哪里么?”
他轻轻问百白。
百白有一瞬间被他诡谲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询问:“送去了哪里?”
送去了哪里?其实男孩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被打的遍体鳞伤,手脚都被打断了,然后他就独自在黑暗看不清的地方呆了正正五年。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没有人给他送饭,没有人给他喝的,也没有人治疗身上的伤痕。
男孩的生命很顽强,在无边黑暗的地方,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
“那,那他是如何活下来的?”百白声音有些发抖。
西凉卿腾出一只手细细挑好鱼肉,漫不经心道:“噢,男孩为了活下去,饿得发晕的他,刚开始只能往嘴里塞枯草,最后不管有没有毒的虫子,都往嘴里塞,所以就这样活了下来。”
他轻描淡写地叙说这“故事”,仿佛这个故事的主人翁,并非是他一般,百白有一瞬间听不下去,可她还是忍了下来,机械地嚼着鱼肉,“那接下来呢?”
“他以为他会死在那不知名的地方,却在某一天,被一个老头救了上来。”
见百白松了口气,西凉卿恶劣扯了扯薄唇,继续道:“只不过,男孩只是从狼窝中,跳进了另外一个虎窝里罢了。”
没错,救男孩的老人,其实是个见不得人的杀手首领,见男孩心性并非常人所有,所以将男孩费心救治好后,再亲手将男孩丢进了兽群中,想要他一一己之力,对付上百甚至上千的野兽
百白忍不住惊呼:“就你,不,就男孩一人?”
西凉卿凉薄地弯了弯唇角,“自然不是,也有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被一起扔进了兽群……
而在日夜都要警惕被杀的危险中,男孩与其他少数幸运儿,终于活了下来。”
可是,这也不过是开始罢,活下的幸运儿,被再次丢进了更多的兽群,而这次,男孩对付的不只是野兽,还要踩踏伙伴们的尸体。
就这么过了一年又一年后,上万的伙伴,最终活着出来的只有几个人,而男孩出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砍掉了老头,成为了首领……
夕阳彻底落下,天空也拉下了帷幕,稀稀疏疏的明亮星子点缀高空,美丽又遥远……
西凉卿特有的低沉声音,带着百白,进入了那个的无尽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百白擦了擦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艰难道:“那男孩,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两人的?”
西凉卿嗤笑一声:“在兽营中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拥有心狠手辣的心,可惜那个愚蠢的男孩,经历了那么多,竟然还仁慈到将性命拱手相让,既然蠢货下不去手,那么只好召唤另外的人来帮他活下去。”
“可分久必合,这两人终又一天是需要合并,否则,一旦体内残留的剧毒发作起来,死去还是好下场,严重的话,恐怕会大开杀戒,甚至泯灭人性……
可,男孩已经有了放不下的人儿,他怎么能甘心就这样失去或者是彻底伤害他的心上人?”
说道这里的时候,他寒冷的目光柔和下来,定定地看着百白,温柔如水道:“所以,即使心中再不愿意,但是为了一己私欲,他还是做出了伤害心上人的事……”
“别说了!真的别说了!”百白泣不成声地打断他,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表白,打得她猝不及防,几乎想要拔腿就跑。
西凉卿将她狠狠抱在怀里,迫使她仰头直视自己,“男孩的过去有太多的不堪,所以才会变得如此自私,即使如此,他还是很贪婪的想要心上人敞开心扉接受他,自私地想要再次拥抱她……所以,你会接受那个肮脏的男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