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薇抬手看了看表，答应了下来，对梁丘说道，“麻烦送我们去商场一下。”
商场。夏萱对衣架上的衣裳挑挑拣拣，手指从一件件衣服上滑过，偶尔挑出两件不满意的扔出来，然后就让导购帮自己把剩下的包起来。
夏薇的衣服每天都是一套，必须要换新的，这是跟着顾小北养成的习惯。
其实不觉得那些衣服有什么别致的地方，夏薇想自己大概就是从小审美观缺缺，或者就是因为见得多了，所以对衣服的审美疲劳了。领口和裙摆的细微改动，和颜色的不一致都会是一套新衣服。
夏薇觉得每天挑选衣服就好像玩大家来找茬似的，总要找出那件衣服有什么不同特殊美丽的地方才算完，索性就不怎么出门了。
即使那样，衣帽间还会有许多换季了也穿不完的衣服。
总是睡衣，可是顾小北居然找来了一柜子一模一样的睡衣给她……于是她更厌恶每天挑选衣服穿，选择困难症都要爆发了。
可是顾小北居然还能津津乐道地说起来今天这条睡裙比昨天的好看……
然而在外人的眼里，顾太太的衣帽间简直就是女人的天堂，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裙子、小礼服、西装、呢子外套，设计别致的帽子鞋子，每年多达上千件的衣裙满满都是顾先生对顾太太的爱意。
在很多年之后，顾小北已经成为了耄耋老者，偶然遇到了一个身材眉目都近似极了夏薇的年轻女子，决定将那多达一个仓库的保养极好极具文化价值的衣裙赠给了她。
唯一的条件是那个女孩儿每天换好了衣裙之后，都必须要过来见见他，与他说一会儿话。
有什么理由拒绝呢？那么一个寂寞而富有的老者。
他把她写进自己的自传里，写进了所有年少无知的年华里，她声名狼藉，为世人所不喜，他却爱了她一辈子。
每个人都固执地活在自己所认为的世界里。
夏薇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
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商场了，夏薇低头编辑短信发给顾小北，报告了一下自己的行踪。
那边没有回话，夏薇就权且认为他答应了下来。
“在和顾姐夫发短信？”夏萱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夏薇的手机。
夏薇心虚地将手机收进了袋子里，“选好了衣服了么？”
夏萱穿着一条白色鱼尾裙的镶珍珠边的裙子，笑着问夏薇，“我好看么。”
夏薇迟疑了片刻，“介意我穿一件和你款式相同的裙子么？”
微微一笑，“我们是姐妹，那样的话穿一样不要紧吧？……姐妹装？”
夏萱有点为难，撞衫什么的姐姐不介意她还介意呢啊……
“……好吧。”
一个年轻女孩与为难的夏萱擦肩而过，拿起了衣架上的衣服，抬起头，用不大流利的中文问道，“这件裙子多少钱？”
导购连忙笑了起来，走过去，说道，“小姐，您要试穿么？”
“这条裙子真好看。”女孩儿还在打着电话，又忽然用日语说道，“慕言，……（我要你帮我看看。你不是很喜欢女孩子穿有蝴蝶结的衣服么？）”
夏薇听到慕言两个字心中好像过了一道电一般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妆容精致，模样娇美可爱的女孩子。
似乎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听不懂外国话，可能只是外语发音里的凑巧？
夏薇尽管这样安慰着自己，还是一动不动呆呆看着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儿终于感觉到了夏薇的眼光，扭过头来。
微卷的黄色长发，即使穿着简单的衣服，样子依然很甜美。
许是男朋友忙没有时间陪，所以一边通电话一边逛街，很依赖的模样。
不远处还跟着两三个保镖，隐藏在人群中，但是夏薇这种被保镖跟惯了的人还是能够注意到。
女孩儿看到了夏薇，疑惑她为什么发呆盯着自己看，因为自己是一个说着外国话的长得很美丽的女孩儿么？
心头一甜，对夏薇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满满的阳光亲和正能量。
夏薇吓了一跳，转开了眼睛。
导购这时候走了过来，“真的很不好意思小姐，这件衣服只剩下一件了。已经被这位小姐买走了。”
说的自然是夏萱。
女孩儿一愣，“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件衣服。”扭头，看向夏萱，“不然这样吧，我出双倍的加钱，这个衣服归我怎么样？”
夏萱的脸色冰冷的好像要泛出黑色的影来，“不好意思，这件衣服我很喜欢，大小姐。”
女孩儿似乎觉察到了夏萱言辞里的锋利，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为什么要和钱过不去呢？”
夏萱扭过头对导购说，“把我的衣服包起来，我不希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来抢我的衣服。”
那女孩儿愣住了，脸上的阴霾忽然好想黑化了的羽翼一般一闪而过，笑了笑，低头对着手机里的人说道，“你来一下吧。我出事了呢。有人在你的地盘欺负我。”
导购认得夏萱和夏薇，知道这两位佛爷得罪不起，更何况今天的签单不少。
但是这位小姐虽然衣着看着不名，口气却很不小。
一时也为难了，连忙走上前笑道，“很不好意思，不然这位小姐您留下联系方式，我们三天后到货立刻给您送去好么？”
“果然华夏国就是穷山恶水多刁民，一件不过中上的裙子都能和我吵起来。”女孩儿的笑容牵扯出了半边笑容，双手抱着胸，眼角不屑的看了看导购，“还三天？在日本，我们全国的物流都是24小时内送达。”
导购的脸色变了变，那女孩儿的保镖已经走了过来。
女孩对夏萱绽放出了一个笑容，扭身继续挑选衣裳。
那女孩儿挂了电话后，脸上竟然没有半点懊恼，反而是一点点的开心。
看也不看夏萱一眼。
夏萱听到那女孩儿打电话后面色就很差，拉了拉还坐在那里，眼神有些凌乱的夏薇。
“姐，我们走。”
“这些衣服……麻烦送到顾宅。”夏薇站起来，拎包对导购说道，一边说，一边拿出了银行卡，问价格。
“那件衣服，是我要的，给我留下来。”身后一个冰冷而甜美的声音说道，“我已经说过了给你双份的钱了，怎么，钱不够么？”
夏萱已经怕了，拽了拽姐姐，就要埋头走。
夏薇站住，心平气和地说道：“不管双份，还是三份，我们都没有答应你做这个生意。衣服已经到了我们手里，我们没有把它作为二手货再卖出去的兴趣。”
“二手货？你是付钱了么？没有付钱，就还是商场的商品，不能说你刚拿起来看看我后拿起来，着衣服就是你的了对么？我已经答应给你们钱换衣服了，你们是在给自己找存在感么，非要和我抢这么一个衣服。”
“小姐，注意你的言辞。从始至终，都不是我们在和您抢衣服的，至于存在感，我们不过是被抢了的时候说了几句话而已。比起在商场里又打电话又闹着要别人的衣服的女人来说要很多。”
“注意措辞？不好意思，我在一个言论自由的国家呆惯了，不懂得你们这群跪习惯了的愚民的注意言辞是什么理解。”
夏薇笑了笑，“这就是你所谓的言论自由？无所谓的把所有自己的脏话泼在别人身上，那样和骂街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夏萱拉了拉夏薇的袖子，一边有些心惊地四处看着。
“姐，算了，这件衣裳当我们赏了她了。”
“谁稀罕你们赏东西。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呢？”那个女孩儿气得跺脚。
夏薇清淡一笑，真的很……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子，单纯善良又倔强的要强，却总是不大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
一般放肆的女人身后都是有男人宠着的，夏薇当初能够坐在樱皇高层会议室的桌子上，当着所有高管的面掌掴包小蕊骂她一句小三，那是因为顾小北宠习惯了。
所以毫无忌惮的将自己心底的话说出来，不需要任何掩饰，也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那么她呢？
“衣服给你就是了，我真的被你闹得头疼了……真的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我……不懂事？”女孩儿看着夏薇清默温婉的笑容，挑眉，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我不懂事。”
“好了别闹了，你心上人应该在赶过来的路上了。你真的想让她看着你娇蛮不懂事的样子么？”夏薇循循善诱，“你说不过我的。这样要死要活的闹着，以为男人喜欢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所以就要这样表现自己么？”
温婉沉静，没有明显的开心或者难过的情绪，夏薇如同一朵安静盛放的玫瑰花，迷人而优雅的态度。
让人讨厌不起来。
跟……姐姐似的！那一瞬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理取闹。
“是你朋友先和我吵的。而且……我不是泼妇。”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在觉得别人对你态度不好的时候，还是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夏薇抬眸对那个导购说道，“把那件裙子给这位小姐包起来吧。”
导购终于松了一口气。
夏薇扭头，带着夏萱走远了。
“姐姐……你干嘛对她那么好。”夏萱咬了咬唇。
“因为啊……我们的后台不如她。我总觉得她面熟，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呢。”夏薇微微一笑，“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大小姐脾气越了一片海域来到这里还那么差劲，慕言能够包得住她也真是本事。”
“你……也认出来了么？”夏萱泪盈于睫，“就是她，上次抢走了我的未婚夫，这次……又要抢走我的裙子。我真的恨透了。”
她叫川奈沫弦呵。
是川奈家的大小姐，唯一的女儿，慕言能够在日本混起来，是因为作了她的所谓的“执事”的缘故。
慕言温柔起来的模样，的确很适合那么一个需要耐心和礼仪的职业。
夏萱说话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玻璃缸的金鱼，低头看着里面嬉戏的鱼儿。
与此同时慕言就在鱼缸的对面走过，他也同时低下了头，看着那群美丽的鱼儿。
夏薇很喜欢金鱼——这个念头一晃而过，然后便是擦肩而过。
夏薇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夏萱惊讶地捂住嘴巴，控制自己不尖叫起来。
“怎么了？”
“还好我们跑得快，姐姐，是慕言……慕言刚刚在你看金鱼的时候走过去了……”
“啊……”夏薇一脸意料之中，苦笑，没有说什么。
扭过头，追寻着他的背影。
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了么……
本来就是走不同道路的人。他用卑躬屈膝换来了如今的一切。
她也有她的未来。
“你说，……如果今天我们走迟了一步，慕言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