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很大。
我一直觉得,下雨的时候睡得最香,一是因为阴天,二就是因为雨声,有这两样,真是睡到下午都不会醒。
可不知道怎么,今天的雨停在耳朵里,却吵的不行,和楼上装修的时候有的一拼。
我忍不住骂了句人,扯过被子蒙上了头。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我记得,我好像是在哄饭桶睡觉,然后自己也迷瞪上了,现在怎么躺在床上呢?
是我做梦了?
我睁开眼,一骨碌坐了起来。
只见外面的天灰蒙蒙的,雨淅沥沥的下着,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看着有些恐怖,简直像末日来临的前几天。
讲真,如果不是看到坐在窗前发呆的某人,我差点以为我又穿越了。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跟他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啊芹泽君,睡得怎么——”
芹泽夹着烟,回过头来看我,眼睛底下的两道黑直接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靠,昨天不是把他哄睡着了吗?这熊猫眼2.0是怎么回事?比前两天更严重了啊喂!
芹泽面无表情:“你醒了?”
“呃……嗯。”我点了点头,环顾四周,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他的被窝,赶紧一掀被子从床上滚了下来。
回想一下刚才自己搂着枕头,扯着被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的模样,我有点明白他这加重的黑眼圈是怎么来的了。
“对不起啊芹泽君!”我一脸QAQ,连忙跟他道歉。
芹泽难得和我如此有默契,马上就反应过来,抽了口烟,若无其事的道:“哦,没事儿。”
“你只不过半夜抢了我被子。”
“………………”
“然后抢了我的枕头。”
“………………”
“刚才又把我从床上踹下来而已。”
“………………”
哦漏这不是真的(;Д`)。
睡着的我怎么会如此不讲理呢?
芹泽叼着烟,看着懵逼了的我,半晌,突然笑了出来。
“算了,我逗你玩的。”
啥?
我愣了一下,心说我也得信啊,你这黑眼圈摆着呢,要说我昨天半夜揪起你来揍了一顿,这我可能信,不过肯定打不过你就是了。
唉,真没见过哄人睡觉,还把人家从床上踹下去的。
我羞愧的捂住半张脸。
他熄灭了烟头,也收了笑容,只是还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不忍心再看他的熊猫眼,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问道。
“芹泽君,几点了?你饿不饿?”
“还好。”芹泽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一点五分。”
……擦,都下午了?
我感觉有些不好,按照芹泽这个尿性,若是平时这个点,早就该嚷嚷肚子饿了。而现在,不仅能容我在他床上呼呼大睡,自己看着雨发呆,问他饿不饿,居然回答“还好”?!
你不是真正的芹泽君吧……?
但我并不能这样说,因为我知道,这和昨夜他失眠的原因一样。
于是我装没听见,笑眯眯的道:“好!我去做饭!”
***
也许是决战在即,时间过的特别快,一眨眼,就到了与泷谷约好的时间。
说起来也是巧,决战的时间与手术的时间,都是下午五点。
我和芹泽一同出门,走到岔路口,停了下来。
为了让他安心,能超水平发挥,完爆大长腿,我决定去医院守着时生的手术。
“放心吧,手术成功以后,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我伸手过去拍他的肩膀,雨沿着伞骨落下,有几滴落在我手上,冰凉冰凉的,让我忍不住缩回了手。
芹泽应了一声“嗯”,点点头。
“所以,你一定要留着力气接电话。”
“嗯。”
他还是那副面瘫脸,但眼里的认真,却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顿时明白,为什么古代人上战场之前,会一个比一个矫情。不只明白,我也终于感同身受。
我有很多话想说,比如“小心泷谷的狗链”,“替我多揍几个人”,“你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之类的,但是一张嘴,却只有五个字。
“芹泽君,加油。”
我说完,冲他咧开嘴笑了笑。
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芹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蹦出一句:“等等。”
下一秒,就见他一扬手扔下了伞,一把抱住了我。
诶?
我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
啧,看他这个自由散漫的样子,连抱人的动作都是这么随随便便的。
如果这个时候,我也把手里的伞扔了,那就是情深深雨蒙蒙了。
但毕竟我们不是情侣,他不是芹泽书桓,我也不是柳原依萍,如果非要cos的话,我还是做杜飞吧,时生比较帅,应该是尔豪。
停停停,又想哪去了?
我感叹着自己的脑洞,又在心里为他加了一万遍的油,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还了他一个兄弟抱。
在稀稀拉拉不断的雨声中,我听到他坚定的声音。
“一定。”
嗯,好样的,去吧,就决定是你了,万受……呃,万兽之王芹泽君!
我点点头。
***
我并没有见到时生,因为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刚被推进手术室。
看着手术室门口那亮着的红灯,我有些紧张。
我们只知道手术成功率是30%,但不成功会怎么样呢?会把开刀口缝上,把人推出来,告诉你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开点药,用药物控制?又或者,这人就直接交代在手术台上,直接盖上白布推到地下三层?
我很想给泷谷点个赞,正是因为他们的决战之约,芹泽才不会在这里,和我一样,看着手术室大门干着急。
而且就他那样,能不在手术室外面嚷嚷,就出鬼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五点一刻。
他奶奶的,这时间怎么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我郁闷的搓了搓脸,向后仰头靠在墙上,却猛然瞥见楼道口站了一个人,也正抻着脖子望向手术室。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吼起来很吓人的小护士。
诶?她怎么不在手术室里呢?
我顿时又产生了“手术室里的不是时生他根本没病一切都只是个玩笑”的脑洞,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我还是没忍住,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小护士的肩膀。
小护士估计是太专注了,被我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就要喊。
我连忙比了个“嘘”,问道:“那个,我问一下,现在正在做手术的,是……辰川时生吗?”
她一听,当时就柳眉倒竖,怒道:“你问我?你不是他朋友吗?他做手术你都不知道?怎么搞的?”
“别别别,你别激动。”这姑娘脾气也太冲了,我赶紧解释道,“不是,我当然知道,我就是看你在这里,有点纳闷。那啥,你怎么不在里边啊?”
妹子白了我一眼,态度好多了:“我是实习的,现在还不能进手术室。”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辰川君这个还是个大手术。”
她再次担忧的望向手术室,目不转睛,像是有透视眼一样。
见此情形,凭借我敏锐的第六感,我断定,这个妹子很有可能对时生有意思。
啧啧啧,地包天,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我拉着妹子坐下,做了个自我介绍,得知她叫高桥。高桥妹子十句话有八句是在问时生的事,我更加确定时生的桃花来了。
“你放心吧,柳原同学。”高桥妹子拍着我的手,语重心长,“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其实非常高,30%是保守估计,还是针对岁数大的患者,辰川君这么年轻,身体又好,长得还帅,人又幽默,肯定没问题的。”
……手术成功跟帅和幽默有关系吗?
我点了点头,不禁又问:“那你刚刚……”
“啊,我啊?唉,我是担心辰川君剃了头发就不好看了。”
“……”
对哦,开颅手术的确要剃头发的。
一听她说手术成功率其实很高,我松了口气,安慰她道:“没事儿,光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
高桥妹子一听,豁然开朗。
我们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堆,她说,以前看我总是穿着铃兰校服,把头发弄成那样,一直觉得我是个变态,还一度以为我和时生芹泽是病友。
我严肃的指出了她的错误,并告诉他,我们三人中,只有芹泽一个不太正常,有暴食症。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芹泽跟时生没事就卖腐的事情告诉她,突然听见“啪”的一声,抬头望去,原来是手术室门口的灯熄灭了。
我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高桥妹子也是,蹭的一下站起来,像一百米冲刺一样就过去了。
手术室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医生擦着汗出来了:“家属呢?”
“在这儿在这儿!”我举起手,“怎么样?大夫,剃秃了……啊不是,手术成功了吗?”
然而,结果是毫无疑问的。
时生躺在折叠床上,被推了出来,左半边脑袋被包了一层纱布,连眼睛也裹上了,在高桥妹子眼里,这俨然就是个睡美人。
“哎?高桥,正要喊你呢!快来帮我,把病人送回病房。”
高桥妹子当时就不认识我了,红着眼圈,面露喜色推着时生走了。
当然,得知这个消息,我当时也不认识她了,立刻掏出手机来,拨通了芹泽的电话。
打赢了吧?这个时候,一定正在迎接胜利的曙光。
我心如擂鼓,狂咽唾沫。
一听接通了,我张嘴就喊:“芹泽君!时生君的手术……”
“您好,您已欠费……”
我勒个擦!!!!
怎么早不欠费晚不欠费,偏偏这个时候!这不是故意气人吗!
我看了看四周,医生护士都在忙,唯一一个闲人高桥妹子也推着时生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手机干瞪眼。
没办法了。
我一咬牙,拔腿就跑。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外边的雨小了很多,寥寥几滴落在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觉得,这个时候,迎着风,在雨中奔跑才是最美的。就如同那个穿越马拉松平原的雅典士兵,不停的奔跑,只为了给他带来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但我并不是白痴,也没那么好的体力,估计跑到铃兰,时生好了,我就不好了。
于是我二话不说,跳上了公交车。
到学校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铃兰本来就脏,这一下雨,地上的泥厚的都能种小麦了,每走一步都要做心理斗争。
而我却跑了起来。
因为,站在校门口遥遥望去,只见操场上黑压压一大片的人,全都扑街,只有一个还站着,虽然看上去也撑不过三秒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
因为我知道,那人这么高,肯定不是芹泽。
果然,下一秒,人群中就爆出了类似“源治赛高!”的高呼。
我草你爸爸!
我几乎是踩着马达飞奔过去,在一个个泥猴中寻找最矮的。
随着泷谷激动的大吼,我也找到了脏的如同刚出土兵马俑的芹泽。
他的脸整整大了一圈,眉梢眼角全是肿起来的大包,一块块的红,就像腮红眼影一口气全倒在了脸上,还有那一下巴的血,我严重怀疑他得进医院陪时生了。
“芹,芹泽君……”
我看着他衣服上那层厚厚的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蹲下/身去扶他。
哎呦卧槽,打肿了果然就变沉了,都扶不起来了啊!
我使出吃奶的劲将他扶起来,叫道:“芹泽君,你还能睁开眼吗?!”
芹泽咳了两口血,十分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很担忧,怕泷谷将他揍成了痴呆,擦了擦他嘴边的血,又问:“那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他再次点点头,伸出手来,好像又不知道放在哪,只能举在那。
“……光。”
他喘着粗气,像肺气肿患者一般叫了我的名字。
“哦草,太好了。”我终于放下心来,“我还以为你脑震荡肺破裂鼻骨骨折胃溃疡了呢。”
芹泽抬起头看我,成绺的头发坠在额前,带着泥和血,狼狈中有一点小帅。
“别……扯淡。”
“擦!大哥你都这样了还笑!”我都替他疼的慌,扭过脸不看他,说道,“你放心吧,时生的手术已经没问题了,马上就可以回来陪咱们吃喝嫖赌了。”
我说完,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但是,他出来了,你是不是又该进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