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命叫人安排把庄玳抬去屋里,一命拿庄琻责说。
老福晋见这样的情景想告辞回去了,可老太太又说有醒酒的汤料子,让去给灌灌,继而挽留老福晋。众人再逗留半日。到午后,才尽兴散了。
庄璞亦喝了不少酒,再者他吃得猛,几样酒参杂,也醉了。如此,兄弟两人被安排在北府厢房睡去。到宴散那会子,兄弟两人才被仆子抬回西府。
开先,先送庄玳去北府厢房,庒琂、慧缘和阿玉跟去,因说阿玉懂些医理,或能帮得上忙。又因庄琻是东头,出了事自然由她料理,老太太让庄瑚差人办,庄琻主觉,非自己去。于是,庄琻招呼自己丫头和自己府里的仆子,连叫曹营官几人将庄玳半扶办抬去。
余下,庄璞继续陪客人朋友。
却说庒琂、慧缘和阿玉三人跟庄玳到厢房。阿玉看过后,仅说睡一觉便没事。庄琻心大又牵挂席间众人,安排好厢房的事,留下丫头万金帮手,她一个人回去,再后,曹营官见也没事要他做,再者他想跟慧缘亲近说话,慧缘不搭理他,最后他个人也走了。
庄琂不想再去凑热闹,即便庄玳无碍,她也没主觉要回去。慧缘知庒琂心中不大安乐,安慰她道:“姑娘也累一日的,不然坐坐歇息一下。”
庒琂举目望窗外,只见北府厢房外头几棵梧桐,虽至秋,叶子依旧繁茂,青黄杂染,说不出的勾人色彩来。
庒琂站在窗边,沉沉看外头,没回慧缘的话。过一会子,庒琂幽幽道:“你们就留下看看吧!我想一个人走走,散一散。”
阿玉觉着自己留在屋里不大好,毕竟自己是外人。才要出声说想去,慧缘已把她拉住,示意个眼色。
庒琂撇下几人,心事沉沉一副样子走出厢房。
至外头。是一小方院子,庭院内架两株盘缠的葡萄,叶子稀疏,那褐黑色的藤子交互缠绕,爬满了整个竹木架子。远远看去,如看到两条黑蛇,绵延曲蜿。
庒琂猛然想起镜花谢那密道里头,那冰山上缠绕的黑蛇。
着实看那葡萄架子不舒服,她便迈开脚步向院子外头走。
出院子,便是一光大回庭院,庭中摆着一口大缸,缸中养殖几株红金睡莲。偶有几只虫物飞来,巴结在花朵上,稍近看,那花十分讨人爱。再四下看,四周是栅了栏回廊,粉上红漆子,站在庭中看,底下一丈的红,顶上是红绿琉璃大瓦,甚是富贵。
周下又见养殖有各色花,如牡丹,秋菊,剑兰,月季等,有些花期已过,但依然有花盛开在枝。庒琂随走近一门角落处瞧,赏了一会子花。
这时,廊下尽头那角门走去两个婆子,抬一篓子泥,后又有两个婆子抬一篓子鸡蛋。
几个婆子叽叽咕咕说些什么话来,庒琂也听不真切,觉着似说什么事来。
故而,庒琂淡淡然跟在婆子后头。
过了廊下角门,后头是一方天然水榭园林,顺园中那池子,建筑群立,曲折转了几道。至后头,是一处拱桥,桥下栽种莲藕。庒琂脚步不敢快,慢在后头,远远看到几婆子抬篓子刚好走到拱桥上,在桥上歇息呢。
庒琂略在边上站定,等婆子继续走,她再跟。
过了拱桥,后头是一处小小的仪门,过仪门后头是一处近乎废弃的园子。
进仪门往里走几步,庒琂忽感一阵冷风吹来,这里与外头那些光景,有天然之别呢。放眼看去,满地黄草,枯木连天,挨那房舍外头的四季竹子倒还阴绿,终究是无人打理,长得无形无状。
略再走几步,是园子里一处房舍,白泥膏刷的墙,因久无人居住,白色墙上已有斑驳苔痕。各处门紧闭,或颓败烂了的,或上了大铜锁,还有贴了黄条符。
庒琂心想:此处指不定有见不得人之事。如此大宅,如此景致,怎就荒废了。
正想着,听到转角那头传来婆子声音道:“够是折腾的,赶紧填了走罢。你说老爷也真是,好好的其他园子不住,非要安排在这儿。”
庒琂这才想到,原来是二老爷!指不定是为外头买来的女子置办的宅院呢!
抬头看高头的那大屋子,只见横有一匾额,写有:篱竹园。
庒琂觉着也没什么好看的,想走。此时,从另一边的廊下走来一人,那是二老爷贴身叫首户的仆子。
首户对婆子道:“什么时候了,蛋还没敲呢?再拖就晚了。太太回来了看你们还有时候弄没有。”
庒琂心中一笑,原来二老爷怕二太太,趁二太太招呼客人,自己使人办这里的事。
又听到婆子道:“这些活儿,原该叫匠人来做,使唤我们做,当是慢了,懂个一半半的,水都是半桶呢!何苦是指我们来。”
首户道:“嘴碎的婆子,指你来做,那是老爷看重你们。还不知好歹的。”
婆子便不说了。
庒琂略是探头去看,只见婆子那里,几人正抬一方木板子盖在一口井上,板子盖好,又见两个婆子把鸡蛋敲在一个盆里,又从盆里将鸡蛋黄挑出来。看了他们来回折腾,庒琂最后才知道才刚她们抬的泥和鸡蛋做什么用处。
只见婆子挑出蛋黄,将余留的蛋清和在泥土上,搅拌成泥浆,之后盖在板子上。
庒琂看了好一会子,心惊遭发现,故轻轻转身返回。一路上想,此前慧缘北府遇大爷庄顼,庄顼不是提及过井的事?还有庄顼到镜花谢大闹,似也提过。
一时间,庒琂疑惑:北府的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事?
往下想,庄府地下有地道密室,此前在密室深处还看到有池子,如猜不错,庄府的各处水井应与密室里的池子贯通的。
只一件,北府为何要掩盖这井口?
为何庄顼大闹,还提及井?
庒琂心中暗暗欢喜,似找到能破开庄府的路子了。要扳倒他们,揭开井盖未尝不是一处好端口。
庒琂一边想一边回到北府安置庄玳的厢房。
到厢房外头忽看到黑压压一班子人,说二爷也喝醉了。
庄琻又着人安排庄璞在另外一室歇息,停当之后,庄琻才发现庒琂,故叫住庒琂道:“妹妹怎么也不去了。爷们一个个吃醉了,那边正好没意思。老太太还寻你几回,你怎就不来了。”
因这样,庒琂、慧缘、阿玉又跟庄琻回到那边。
余后,席尽欢而散。
次日,庄玳才酒醒。
期间把西府急得满府不安宁,又是请医生,又是灌各种醒酒汤。郡主急焚,老太太反而说“男子喝点也当不得什么”。起先老太太还担心着不给他多吃酒,如今反而镇定。郡主见老太太这般,也不敢表现个什么。
到夜里,各府姑娘来瞧一回,后头说庄玳睡稳当了才安心散去。老太太还留话,明日晨早不必到寿中居请安。
到次日一早,老太太便去西府瞧庄玳。因头夜,竹儿服侍好老太太睡下到镜花谢看庒琂,略提老太太明早儿定是要去西府,暗示庒琂应也赶早跟去才好。
这样,庒琂早早就起了,让子素和慧缘帮简单梳妆,完毕就往寿中居去候着。
那会子,庒琂不想让自己人都过去,怕人多场面挤闹,因想到阿玉懂医术,就央求阿玉跟过去瞧瞧,好下个法子照应下。阿玉不推辞,跟去了。
等跟老太太到西府,正好听到丫头们说三爷醒来的话。
郡主知老太太来,也没急去看庄玳,连忙迎老太太,一同到卧里看望他。
至庄玳卧房,见他醒坐床上,手中端一口大碗,正喝水。老太太担忧,询问了几声,庄玳怕众人担忧,就说无妨。才没说几句,庄玳又大吐不止。
庒琂见如此,就低声对阿玉道:“玉姑娘,你瞧要紧不要紧的?”
阿玉端详庄玳半眼,笑道:“你们家那金纸醉用的是无花果酿吧?可是还加了秋梧桐了?”
庒琂因不知,故摇头。
郡主听闻,回道:“可不是用的无花果,姑娘怎还知加了秋梧桐?”
阿玉笑道:“凤还巢,金梧桐,有花期无花果,佳酿是琼汁。上了书的。因我旧日里看过父亲的医书,略是知道些许。”
老太太虽听到,没说话,只忙拍庄玳的后背,儿啊个不尽。
郡主急道:“可有缓解方法没有?”
阿玉摇头道:“梧桐无花果,不能进水。应灌蜂蜜。”
听得这般说,老太太连忙叫拿蜂蜜。给庄玳灌下之后,略躺一会子,竟比先前好了,那惨白的脸面生出红润来。
见效,老太太、郡主十分感激阿玉。阿玉不敢恩功挂脸上,依旧谦和应对。这时,外头传说大姑娘来了。
转眼,庄瑚领着刀凤剑秋两个丫头进来,还捎带来一瓶子东西。
庄瑚一进来便道:“我说早早过来,谁知老太太一早就来了。可不是我来迟了。”将瓶子递给老太太,“我回去问我们士德,他见得多,说梅子醋能解。我就找一瓶子来。”
老太太缓气道:“才吃了蜂蜜,解开了。你这酸的又来,酸酸甜甜的,再进对脾胃更是不好了。多亏了琂丫头和阿玉姑娘。”
庄瑚好意来,如今没被褒奖,反被责说,心中有些不满,只不透露。
老太太又道:“日前还有蓦阑丫头在伺候,我看那小子复生也不中用的,自己的爷也不看紧点儿。若没个人使唤了,你把竹儿拿过来支使。”
庄玳和郡主连忙推辞。
庄瑚这才道:“老太太,人我早给预备了。此前给三弟弟说过,他因学里功课紧张,怕是没记得这档子事,我又不好直接给他送来。瞧呢,我连那丫头的名儿都没起,叫弟弟给个名儿留自己使唤。”
老太太急道:“那还等到何时,叫来瞧瞧。”
庄瑚听吩咐,便示意玉圆去领人来。大约去好一会子,贵圆把那名叫马猴的丫头叫来了。原来那马猴是曹氏府里的人,那日庄瑚来雅阁见关先生,曹氏叫人来请她,庄瑚到了北府见到曹氏因二老爷庄禄的事迁怒马猴。
曹氏借马猴下台阶,才让庄瑚领走。如今,经过*几日,又有老太太当面提出,她就把马猴叫来。此番故事应得这结果。
叫唤马猴丫头到了,也不用叫人招呼,一头向老太太跪下磕头。
老太太问叫什么,多大年纪,丫头一一回答。老太太瞧她干净人也细致好看,就奇怪为何叫马猴。庄瑚不好把曹氏那头牵出来说,就打个谎话道:“原是为了好生养,取个贱名。”
老太太啐道:“你也不会给取个好名儿,巴巴叫这个来让我们笑话。”
庄瑚见老太太这般说,知老太太是很赞赏自己的,故心怀大悦,道:“如不然,请老太太赐她个名儿。”
老太太道:“玳儿,你看着如何?好的话就留了,不好叫你大姐姐领回去。若留下,你就给个好名儿,被叫猴啊狗啊的,免耽你读书的名了。”
庄玳一直听她们说话,心中想笑又不敢。如今老太太放了话,便说:“昨日吃了金纸醉,就近取金纸这名儿,老太太觉着可好?”
老太太哼一声,算是赞同了。
庄玳这才正眼看那丫头,眉清目秀的,那头发上正好攒一朵铜制的金花,娇俏十分,更与他给的名儿贴上了。遂而,心中欣喜道:“那就留了,谢大姐姐。”
如此,马猴有了新名字,唤作金纸。替了蓦阑的位置,日后伺候庄玳。
庒琂看那丫头眉目是有几分冷淡,知是有性格的了。经蓦阑一事,庒琂暗暗想,这丫头我们可不能大意对付了。
想到此,庒琂心中有一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