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周粮仓!
这所粮仓,高大无比,宛若一座小城,粮草堆积如山,攻城军械分门别类摆放,不下百万之巨,近万士卒负责游弋巡守保护,可见王虎对这里的重视程度。
王虎征伐弯月谷,所有粮草军械,都暂时储存在此,由这里运往前线,实在是王家大军头等机要之地。
一队队士卒不停走动巡视,防备着根本不会出现的敌人,守护着四十万大军的口粮,武器,虽然脚步不停,但目光已然懈怠,略显无精打采。
他们都知道,弯月谷那支所向披靡的骑军,已经被大将军死死压制在弯月谷,根本出不来,弯月谷三十万大军,都被大将军打的龟缩城内,没有丝毫作为,他们想不到,除了弯月谷,谁还敢来截粮草,谁还有实力来截粮草。
那些游荡在济安平原上的马贼?
凶神恶煞?
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没用的废物罢了,跟孱弱的羔羊没有区别,他们这些王家精锐步卒驻守在这里,借他们几个胆子,都不敢来送死!
巡守粮草,不过是例行公事。
王贺是破周粮仓的总管事,更是一名凶名在外的万夫长,统帅万名精锐步卒,负责巡守粮仓的万名步卒,都是他的儿郎。
屋内,王贺正在与两名副官王明王鹊饮酒,好酒好肉,摆满了一桌。
看守粮仓,这堆积如山的物资,不都他说了算?稍微指缝一漏,就够他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油水足的很,但王贺的情绪,却并不高。
他与两名副官饮酒饮到痛快处,已经满脸通红,显然已经醉了,突然一摔酒杯,站起身呸了一口,大骂脏话,“狗日的王旺,给老子上眼药,竟然不让老子跟大将军去打弯月谷,他王旺算个球,论打仗,论杀人,连给老子提鞋都不配,不过就是有个好妹妹,现在他妈的借女人踩到老子头上了。”王贺心中愤怒,怒气冲天。
王明连忙相劝,“大人何必跟那个龟孙置气,咱们在这里替大将军守好粮仓,不也一样挺好。
王贺情绪更加激烈,破口大骂:“挺好个屁,不能上阵打仗,当个屁的兵,在这里看粮仓,有个卵用。”
王鹊满脸苦笑,知道王贺已经不痛快很久了,火一直压在心里,现在正好趁着喝酒的这个机会发泄出来,便拉了拉劝王贺的王明,示意他不要在说话。
王贺拿手指点着他们,唾沫飞溅,怒气冲冲,“我跟你们说,你们以为上战场是苦差事,一个不巧就小命不保,哪有现在守着粮仓有酒有肉舒坦,屁嘞,你们这就是娘们思维,鼠目寸光,大将军何等人物,如今亲自出马,你们没看到?现在弯月谷那些孬种只能窝在城内,连城池都不敢出,离攻破弯月谷还远?城破了,你们想想,女人财富,什么得不到,在这里看守粮仓是有油水捞,油水再多还能有一座大城足?狗日的王汪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不择手段把老子弄到这,就是要恶心老子。”
两人一听王贺分析,才发现还真是这么个道理,王贺竟还有这份细腻心思,原本无所谓甚至还有些庆幸喜悦的心中骤然涌上无边愤怒。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损害的,可不只是王贺他一个人的利益啊,到头来连带着他们的好处也一并让王汪给抹了!
王明反应过来,脸色通红,气的浑身打哆嗦,“这狗.操的龟孙,原来是这么想的,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王鹊森冷一笑,“我可听说了,大将军说攻破了弯月谷任他们掠夺三天,这得是多少宝贝,多少财富,多少女人,这龟孙,不地道啊。”
王贺冷哼一声,“这梁子算是结了,你们看着,以后给老子机会,怎么玩死他。”
两位副官也是微微点头,目光中闪过阴冷算计,他们能混到副将的位置上,也不是寻常一根筋的赳赳武夫,若真是一根筋的白痴,早就死在了战场上,哪还有他们享福的份,脑子都活泛的很,捅刀子耍心机样样不差,如今跟王汪结下了梁子,心中自然有着自己的想法,等待着什么合适的机会,算计下王汪,总归不会让王汪痛快。
就在三人各自盘算自己的小算盘时,屋门突然打开。
咯吱!
王贺耳朵一动,大着舌头怒骂:“谁,哪个狗崽子,老子允许你进来了吗,给老子滚出去。”他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兵推门进来,怒声呵斥,但抬头撇到进屋的人,顿时让他瞠目结舌,浑身冷汗直冒,如坠冰窟,酒意瞬间消失不见。
王贺伸手指向进来之人,声音都是不自觉在颤抖:“你...你...”
推门进来的数人虽然也身穿铠甲,但那式样,却全然不是王家军的模样,对弯月谷很是了解的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种铠甲的主人!
弯月谷骑兵!
大汉独一份的骑兵!
来人正是周农。
王贺脑海中各种念头飞转,心底寒意直冒。
弯月谷骑兵不是被大将军困死在了弯月谷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他心中突然对强大的王家产生不妙的感觉,整个人如被雷劈,怔在那里,一个念头不可遏制的在脑海浮现。
难道,大将军败了?
“这,怎么可能,大将军,那可是无敌的存在,征战十国未尝败绩,怎么可能会失败,强大的王家四十万大军,怎么可能会败给丧家之犬的弯月谷,这大汉的锦绣江山,如今已经归王家所有,王家已经是大汉最强大的家族,怎么可能会输给末路的周氏余孽!”王贺不愿相信,不断寻找理由说服自己,然而现实摆在眼前,一切都是徒劳无力,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他越想越绝望,“大将军若没失败,这些弯月谷的骑兵,又怎么可能出现?”但军人的傲骨支撑着他不会倒下,对王家的忠诚也容不得他不战而败,他突然高声嘶吼,“来人,来人。”王贺犹自不信,还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周农微微一笑,“不会有人来了。”
外面厮杀声骤然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猛然大作,无数马蹄踩踏大地的声响如同奔雷般踩在王贺心头。
砰砰砰!
厮杀呐喊声响彻不休。
嘶吼声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马蹄踩踏在大地上的沉闷声响,以及冷酷的命令。
“所有粮草,悉数烧掉!”
王贺心中希望破灭,彻底绝望,陡然感觉身体的磅礴力量被抽空,骤然无力,“真的是大股的弯月谷骑兵,只怕我万余兄弟,今天都要交代在这里。”
周农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他们在前线厮杀,你们倒好,在后方有酒有肉,这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嘛。”
王贺脸色寒冷至极,他对周农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只是盯着周农,眼神通红,“我只想知道,大将军,败了?”
周农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解决了你们,他离失败也不远了。”
断了王虎的粮草,没有物资补给,失败近在眼前,王贺自然很清楚。
周农看着王贺,认真道:“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去找你们,你们不用慌,所有人都逃不掉,你们都要付出代价。”
王贺猛然拔刀出鞘,冷声阴狠,“杂碎,给老子去死!”
刀光闪烁,王贺全身肌肉隆起,凝聚全身力量,一刀向周农劈去,这一刀倒也显得虎虎生威,让人面颊微疼。
周农眉毛微挑,有些赞赏,能够在必死的情况下还有勇气挥刀,值得尊重。
陈影冷哼,纤纤玉指微微一弹,恰好敲在王贺刀背上,那柄百炼成钢的长刀应声断裂,王贺如遭重击,蹭蹭蹭连续后退,一口鲜血喷出,在陈影一指之下,连内脏都破碎吐出。
王贺跌倒在地,目光死死望着周农,嘴中发出赫赫声调,却再也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周影轻轻一指,已断送他所有生机。
即便是武夫,也是踏入了武道一途的人物,强大无比,远远不是一般寻常士兵可以抗衡,也不是强壮的甲士可以比拟。
但他想表达的意思,周农很清楚。
两名副官没有王贺这般有骨气,这两位在战场上拼杀活下来的老油子,在生死间摸爬滚打,享乐十余年,早已跟热血刚毅这类铁血军人字眼无关,两人毫不犹豫跪下,磕头如捣蒜,“大人,我等只是微末小卒,我们也不想反大汉周氏啊,都是那王氏逼迫我等的,我们始终心向周氏啊,大人明鉴啊。”
砰砰的磕头声沉闷而急切。
只要能够活命,什么尊严,什么信仰,都可以丢弃不要,对他们而言,任何东西,都没有活着值钱。
活着才可以享受财富美色权力,做人上人,一死百了,多年克扣贪墨的富贵,蓄养的娇娃美妾,就都便宜了别人。
他们不想死!
周农脸色如常,“哦?你们心向周氏?”
两人心中同时一舒,暗道有戏,对视一眼后,赶忙道:“我等对周氏忠心,日月可鉴,望大人明察,为了周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鹊眼珠一转,“大人,小的不才,但在那王虎军中,尚有几位位居万夫长的朋友,小的可以去招降他们,为我周氏效力。”
王明眼中射出怨恨光芒,心中大怒,完全没想到王鹊竟然如此无耻,下手竟然如此快,抢在他前头表忠心。
“这该死的混蛋,如此一来,岂不是让我陷入危局了。”王明心中一寒,赶忙补救,“大人,小的也认识几位,保证可以招降,愿共同为周氏效死。”
周农突然一笑,“既然,你们想为周氏效命,如今周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需要你们的生命了,你们,给不给?”
两位副官同时抬头,不可置信看向周农,多位万夫长,他们怎么也能劝降一两位,这可就是一两万的人马,难道,这猪油蒙了心的家伙,舍得不要?
周农重复,“你们的命,给不给?”
王鹊勉强笑道:“大人玩笑了,我等贱命不值钱,自然愿意为周氏牺牲,只是,我等卑贱人物,周氏又怎么会需要我们的小命。”
“周氏,需要的。”这一次,两人终于感受到了周农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知道今日只怕在劫难逃。
王明猛然抬头,凶狠盯着周农,“小子,你耍我?”
不等周农说话,王鹊眼珠一转,对王明怒喝,“王明,你说的什么话,大人何等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岂会耍你,你也配?”
王明面色涨红,愤怒至极,伸手指着王鹊,却一句话也发不出。
周农终于正眼看王鹊,不知是赞叹还是讽刺,“你到是条好狗。”
王鹊嘿嘿笑了笑,不以为耻,反像是得到极高赞美,赶忙磕头,“小的愿终生做大人的一条狗,大人要小的咬谁,小的就咬谁。
周农摇头,彻底没了戏弄二人心思,“你是条好狗,可惜我不需要。”
王鹊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神色陡然变得冰冷铁青,目光却不敢看向周农。
王明吐了口痰,哈哈大笑,“王鹊,看来你今天做狗也没人要啊,丢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拔出腰中刀,绝望道:“今日必死,那就让老子体面点死。”
王明啊啊怒吼两声,挥刀砍向周农,在死亡面前,他终于激起一点血性,敢于砍出一刀。
周农眼神制止准备出手的陈影,对着王明微微点头,“好,我成全你。”
当!
八荒戟与长刀相交!
周农一戟刺出,八荒戟后发先至,先断王明手中长刀,而后长驱直入,直接刺穿王明身体,闪电般拔出。
鲜血陡然喷射。
王明合上双眼,轰然倒地。
周农看也不看王鹊,手提八荒戟,转身走出房间。
王鹊伸手,喉咙里发出声响,似是还心有不甘,想要挽留。
陈影厌恶至极,纤纤玉手一抬,王鹊便捂住脖子,瞳孔陡然张大,双眼死鱼一般直直盯着前方。
死不瞑目!
外面已经一片狼藉,到处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周农知道,他们的第一项任务已经完成。
接下来,就是对王家军绞杀围堵,宣布王虎死期。
五万铁骑整装待发,沉默伫立,人马皆无声息。
周农翻身上马,注意到陈影担忧目光,轻声道:“我只是在想,如果这情景发生在周氏,我周家士卒,会如何做。”
陈影咬了咬嘴唇,轻声安慰,“周家士卒,肯定誓死效忠周氏。”
周农笑了笑,“其实,他们不管做出如何选择,我都不会怪他们,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力,谁也不能剥夺他们活下去的资格,只是,人总该有些信仰,有些执念,可以奋不顾身,生命很值钱,却应该有些东西比生命还要值钱。”
“一个人,一旦连一些信仰,些微执念都没有了,那就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只不过是游荡的野鬼罢了。”
“我真的不希望我周家儿郎,人不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