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另外一边，因为乔伊刻意压低声音，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的德里克以为乔伊正在与人通话，他对乔伊微微点头示意，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回了对面的人群。
“嘿，阿德，那小子怎么样你有没有被吓到。”一个头发像刺猬一样竖起，穿着佣兵战斗服的青年一边对德里克连连招手，一边迫不及待的问着。
“哼，就你们这样还演什么佣兵小队。”德里克故作不屑的撇了撇嘴，抬手点开小臂上的光脑屏幕。
扩大的屏幕上清晰的显示着金发青年和乔伊的样子，“刺头”瓦里安立刻吹了声口哨，赞叹道：“这可比女主角还漂亮，肖导这是哪儿找来的人啊。这模样，啧啧，真是、真是”
“我听说13号的演员是原作者杰明先生从试镜中亲自挑选的，在今天之前导演都没见过他。”另外一个深色皮肤，梳着满头小辫的青年插嘴道。
“我听说的也是这样。”另外一个年纪稍大，左眼上有一道血色疤痕的男人赞同道。
“嘿别管他是怎么来的，他现在已经在这儿了。阿德你刚刚和他聊了那么久，问出点什么没他成年了没是军家出身么他那身气势可真够吓人的，一般人家可养不出来。”瓦里安说着挤到德里克身边，不停的用手肘戳着德里克的胳膊。
“我觉得他肯定没成年，戴上面罩还好点，这一摘下来我觉得他最多十五岁。”年纪稍大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德里克压下心里微妙的尴尬，回道：“他在和人通话，我没和他说多少，现在只知道他叫乔伊，乔伊格兰特。”
“你不会是看人家看呆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吧。”瓦里安坏笑着对德里克挤了挤眼睛。
德里克虚咳几声，想解释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几个人看他这样，更是笑声连连，不停的追问他和乔伊交谈的细节。
不过他们虽然追问的紧，却没有一个人像德里克一样走到乔伊身边主动交谈。而这都是因为乔伊刚刚展现的慑人气势，说明他绝对不是普通出身。他们这伙儿“佣兵”除了德里克，都是普通人，自然不敢在乔伊明确想要独处的时候冒然接近。
与此同时，一直在和摄影师讨论着什么的导演终于收到了助理的提示，确认那两个小演员的情绪真的已经恢复之后，肖恩导演环顾四周，开口喊道：“继续刚才那一幕，小乔呢小乔人呢”
因为艾丽莎特意说明在片场拍戏期间，导演的权力最大、权限最高，所以乔伊听到声音立刻戴好面罩，快步走向总导演肖恩。
“导演。”乔伊静立在原地，默默地盯着肖恩，等待下一步指示。
被乔伊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的肖恩抽了抽嘴角，又抓了抓头发，才满脸纠结的开口道：“你表现的很好，好得简直出乎我的预料。不过你也看到了，扮演尼雅和尼克那对双胞胎的小演员才九岁，所以你”
“你”肖恩看着乔伊不带任何情绪的双眼，突然发现乔伊此时的目光与之前吓哭小女孩的样子并不一样。
他的眼中毫无情绪，但并不空洞无神，反而因为纯粹的专注显现出一种独特的气质，就像就像原著中描写过的，等待接受任务时的人造人13号。
最强的人造人，菲欧特最强的武器。虽然从未被当做人类对待过，但他毕竟不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东西，所以他比任何武器都出色，也比任何武器都更能令人心醉神迷。
那是一把自信、骄傲、相信自己存在价值的武器。
武器的灵魂透过乔伊尚未成年的躯壳静静地注视着这位导演，心里疑惑着这个任务发布者怎么总是卡壳。
“你继续保持状态，我们先重来一次试试。”肖恩还是不忍心让这么出色传神的13号，去迁就两个孩子。
虽然如果乔伊再把那孩子吓哭一次，可能会不太好对人家父母交代。但13号是这部电影中十分特殊的角色，他戏份不多，却有着十分重要的对比价值。
而那两个孩子，唔，实在不行就分开拍，到时候再让后期处理也是可以的。
导演下定了决心，一切准备立刻就绪。乔伊退回到这一幕最初的站位点，听到开拍的信号之后，立刻收敛心神，认真的扮演他自己。
空旷狭长的走廊内，乔伊迈着优雅无声的步伐缓缓地走向双胞胎的所在。他左手垂在身侧，随时可以拿出小刀投掷出去，右手握着巨大的改造枪，修长白皙的手指和全黑的枪身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他又一次站在那对儿双胞胎身前的时候，两个孩子仍然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尼雅依旧不敢抬头，尼克却一边把妹妹护在怀里，一边勇敢的看向了乔伊。
凝重的气氛与深寒的压迫感随着一大一小两人的对视逐渐消失，乔伊忍不住回想起真正的尼克，那个最终为了保护妹妹而死的孩子。
“你们”乔伊开口道。
“我、我们正在被坏人追杀，这里不是避难所么”尼克还是很紧张，但想想怀里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妹妹，他突然就有了勇气。
“这里并不是避难所。”乔伊回答着，脚步无声的向前了一步。
尼克立刻搂着尼雅退到角落边缘，紧张道：“那你是什么人你别过来，你先别过来”
乔伊眨了眨眼睛，竟真的听从了少年的要求，没有再接近他们，并回答道：“我被要求守护这个入口，消灭所有的入侵者。”
“那你、你会”
乔伊微微摇头道：“你们已经感染了病毒，就算我不动手，最多七天也会死去。”
他声音中的沙哑渐渐褪去，语气却依然毫无起伏的像个机器人。
“病毒什么病毒，外面那些怪物是什么东西这颗星球究竟怎么了”尼克一连声的问着，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病毒，就在七天内死去。
“我无法回答这个的问题。”乔伊说着静静地看着他们，空洞如水晶的双眼中闪烁着点点好奇的微光。
“那你你是人类么”尼克不确定的问着。
“我并非人类。”乔伊坦然回道，完全不觉得自己不是人类有什么问题。
“啊”尼雅终于从尼克的身后探出脑袋，她依然盈满泪光的双眼好奇的打量着身前少年身形的非人类，“那你是机器人么”
“我并没有接受过机械改造。”乔伊思索了几秒，才给出答案，似乎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算不算机器人。
“那你是什么”尼雅满脸的疑惑，她的好奇心显然已经压过了之前的恐惧。
乔伊缓缓地眨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翡翠色的眼眸中渐渐充满困惑与茫然：“我是sxao113号强化型人造人。”
“人造人怎么可能”尼克震惊的双目圆瞪。
还不了解“人造人”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的尼雅更加好奇，她干脆从尼克身后钻了出来，睁大眼睛打量着乔伊。
满身困惑静立在原地的乔伊看起来几乎就像一头迷路的小鹿，之前那些由他带来的凝重仿佛都是幻觉。
“人造人13号，13号武器，我以为这就是我。可基地内部的资料显示，我最初并非13号，sxao1系列实验体也并不是只有我一个，我现在的名字并不是我最初的名字。”
“而且sxao1系列实验体最初并非以武器为目的，管理员说我生来就是最出色的武器也并不是真的。所以我其实我并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
乔伊说着像记忆中的自己一样微微叹了口气，当时他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加重呼吸。但现在他已经明白，这是困惑、失落、无奈和茫然等等复杂情绪出现的时候，人类会有的自然反应。
而他之前虽然是人造人，却也拥有人类的dna主序列，他与人类不同的地方，只是他诞生在培养槽内，且在诞生之前组织就向他的基因链中，插入了所有融合率在75以上的强化基因片段。
aster，您的脑电波又出现异常波动，未知生物磁场正以您为中心急剧扩散。初步判定这就是您带来的资料中，被命名为精神力的神秘力量。
“”乔伊轻咦一声，立刻注意到对面的两位小演员似乎迷失在了某种幻境里，正噙着眼泪，一副想哭又强忍着，想扑过来又不怎么敢的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和他们之前的表现可不太一样，乔伊疑惑的环顾四周，愣然的发现此刻片场内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且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一双双毫不掩饰怜惜的目光让他心头微动，还没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眼底竟然也有了些微的异样。
由全息设备模拟而成的逼真场景内，一身黑色武装的少年战士只露出一双困惑的眼眸，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安静的摄影棚就仿佛被一股轻愁笼罩。
突如其来的静默中，肖恩震惊得瞠目结舌，他一手用力抓着自己脑袋上乱糟糟的卷毛，一手向操控着场景内全息摄像仪的摄影师们不停的打着手势，想让他们把尽可能多的视角镜头集中在乔伊身上。
可这整个片场，似乎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被按了暂停键，只会愣愣的盯着乔伊。
有些意志不坚定的人甚至被那突然压在心口的酸涩与茫然逼红了眼眶，更有几个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的家伙早已泪流满面。他们半伸着手，似乎想要上前安抚少年满心的困惑，又被他半垂着眼帘的样子定在原地，不敢冒然接近。
肖恩张了张嘴，想让摄影师敬业一点，但他几次开口，却发现喉咙干哑得发不出半点声音。他还清醒着，他毕竟是这里年纪最大、阅历最深、意志也最坚定的人，可他也不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失踪多年的幼子，想到了在遗憾中去世的妻子，想到了他那出色的本该星光闪耀，如今却只能缠绵病榻的弟子。
人生如此多的遗憾，让人只能接受，无力反抗。
就像13号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出身，自己的职业，他甚至连他自己究竟是什么都没办法知晓，更别说自己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本是一件纯粹的武器，虽有自我，却终究因为多年的驯化和限制与人类并不相同。他是第一代实验体中唯一长大的存在，但他也只能长到这么大了。
人造的生命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也必然拥有无法摆脱的缺陷。13号的缺陷就是他的寿命，他最多只能活到23岁。
而此刻的他距离23岁也不过只差数月，他少年的形貌不过是组织为了维持他的战力，用无数药剂强行挽留的残影。他已经无法保持巅峰时的强大，所以在基地出现意外时，他才会被留在这里。
他会在这里死去，他已经在这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