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微回过神,看着院明州说:“我不是说了不用你来接吗?”
院明州特诚恳道:“就当是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唉,要不是我,你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陆微微皱眉道:“真的不用。”
院明州苦笑说:“看来你是不原谅我。”
“我没有怪你啊。”怕他不信,陆微微强调道,“你看这件事我也没什么损失,虽然说经常来警局吧,但这是我将来要工作的地方就是这里,提早熟悉一下也好。”
院明州还要再说什么,身后突然响起鸣笛声,一辆拉风的红色别克停下来,林夏天从车窗里探出头,黑色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大波浪卷发,艳丽的红唇,连珠炮似地吐出一串:“院明州,你吃准了我家微微不怎么会拒绝人,就这样一直缠着她?你那位前女友什么玩意啊,害得微微连工作差点丢了。别说微微对你没什么想法,就算她对你有什么想法,看到你那神经病一样的女朋友,微微也不敢跟你在一起啊。”又按了下喇叭,“还不快让开!”
林夏天跟陆微微是大学同学,听说微微出事才特意赶过来的。
院明州回头看了一眼,又对陆微微道:“那我就先走了。”
红色别克滑入车流中。林夏天看了陆微微一眼:“我说你穿这么厚也不嫌热?”
陆微微没好气:“这两天不知为什么有些怕冷。”
林夏天说:“只有孕妇才会怕冷。”
陆微微:“哦?所以小孩子也是孕妇?”
林夏天:“你这是什么逻辑?”
陆微微:“我的逻辑是根据你的逻辑推断出来的。你说只有孕妇才会怕冷,可是小孩子也怕冷啊,因此可以推出来小孩子也是孕妇。”
林夏天:“……”她一条舌头战遍天下,唯独到了陆微微这里惨遭滑铁卢。
林夏天狠狠打了下方向盘:“哼,这回算你赢。”
容城市是省城,陆微微是土生土长的容城人,大学四年也是在这里上的,之后就去了北京公安大学读研究生,眨眼就三年了,容城一直在发展,街头巷尾变化很大,陆微微看着竟然有些陌生。
等待红灯的空档,林夏天提议道:“正好该吃午饭了,我们吃完再去逛街如何?”
陆微微点头:“如果进入省厅,以后恐怕得经常穿警服了,买再多的衣服也没太多机会穿。”
林夏天:“该!谁让你非要当警察的。”
“我是为了保护你呀?”
“保护我?天天忙得见不到人,你怎么保护我?”
“你知不知道,所有的刑事案件产生的原因无不外乎财、情、仇,当然也有反社会人格的变态纯碎为了杀人而杀人,但这种毕竟是少数。而因为感情纠葛而引起的案件占很大的比重,你瞧,我和张亚南就是一例。你不是一直苦恼缠着自己的男人太多吗?如果以后再有人纠缠你,你就说我朋友是警察,他们就算不相信,也会投鼠忌器的。”陆微微开起玩笑来,“咱们平常看电视时,恶霸们欺负人后都会说‘我京里有人’,你就可以说‘我省里有人’。”
林夏天调侃:“呦,您是多大的官啊?”
“我就是一普通公务员。”
林夏天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还真管用。”
陆微微笑道:“下回你可以试试。”
林夏天又问:“喂,这回的鉴定结果怎么样?”
陆微微说:“三个工作日内才会出来。”
林夏天有些担心:“原鉴定结论不会被推翻吧?”
“怎么会?”陆微微语气轻飘飘的,“张亚南自残非要说成是他伤的行为简直是侮辱整个法医队伍的智商。”
林夏天又说:“那人家万一有后台呢?”
陆微微:“张亚南哪有什么后台,就算有也没用。”
林夏天笑了:“你怎么这么自信啊?”
陆微微:“嗯哼。你也不看看鉴定人是谁。”
“鉴定人是谁?你认识。”
陆微微:“嗯哼。”
林夏天没接着问下去,因为她已经猜出是谁了。心头微有些不爽,她道:“瞧你这王婆当的。自卖自夸啊。”
陆微微:“我是陆婆。”
林夏天:“……走吧,想吃什么我请你,以后就靠你罩我了。”
陆微微直接点道:“吃火锅吧。这样的天吃火锅最爽了。”
陆微微和林夏天吃了火锅逛完街后便各回各家。
陆微微到家时是晚上七点。弟弟陆凯听到门响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姐,你吃饭了没?”
陆微微摇头:“没有。中午吃得太多了,感觉到现在还没消化完。”她肠胃不太好,吃东西消化得特别慢。
陆凯指着小博美犬道:“你怎么跟它一样,如果有东西就一直吃吃吃,不知道饥饱。也难为你能保持现在的体型。”
陆微微拿个抱枕砸过去:“有这么说你姐的吗?”
“我煮了面,你再吃点吧。要不然半夜会饿的。”
陆微微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那给我少来一点。”
须臾,陆凯端着一碗面出来,上面洒着葱花香油还有花生碎,热气腾腾的。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陆微微拿起筷子:“怎么这么多?”
“吃不完就剩下。”
陆微微扒拉了几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和T省一家外企公司签了合同吗,什么时候去上班?”
陆凯沉默了一会儿说:“突然改主意了,没有签,我还是留在容城好了。”
陆微微放下筷子:“为什么呀?”
“姐,我不放心你。”
陆微微突然站起来,陆凯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她出其不意地反剪住双手压在沙发上,陆凯呛了下:“姐,你干嘛?”
博美犬闻声跑过来,冲着陆微微一阵汪汪乱叫。
“不放心我?你看看咱俩现在谁居于劣势?我不放心你还差不多。”陆微微放开他,重新做回沙发,慢条斯理地吃起面条。
陆凯脸涨得通红:“我是怕你一个人孤单。”
“我孤单什么?我可以住在单位宿舍。你按你自己的计划来,不要因为我打乱自己的步伐。”
陆凯语气坚决:“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的,容城发展也不赖啊。而且小语是独生女,他爸妈反对她跟着我去T省,我要是坚持去我们就吹了。”小语是他谈了两年的女朋友。
陆微微反问:“你是金子吗?”
陆凯气结:“你是我亲姐吗?”
陆微微岂能不知道自己弟弟的那点心思,说来说去,就是不放心怕她孤单。“你愿意留在容城就留下来好了。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我不干涉了。”
——
陆微微早上七点起床在小区里跑步。因为张亚南事件,她被省厅暂时停了职,如果公安局不传她问话,她基本上没什么事,整天在家呆着很清闲。每天坚持跑步是她自大学以来就坚持的习惯,考入公安大学后,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更是层出不穷。现在毕了业,一时又不用工作,每天就是跑跑步,打打球,喂喂狗。
清晨,小区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冬天嘛,大家起得普遍比较晚。陆微微绕着小区跑了两圈突然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她在井盖的旁边发现了几枚沾了泥的脚印。
脚印往往是犯罪分子留在案发现场很有价值的痕迹。因为专业的缘故,陆微微对脚印分外的敏感。刑侦技术是一门非常玄妙的学问。只凭一个脚印就可以基本推断出人的性别、年龄、身高、胖瘦,有时候还可以根据鞋底的磨损程度推断脚印主人的职业或者爱好。
陆微微学了三年理论,真的很少有机会实践,看到那脚印就忍不住研究起来。
他们小区整体环境非常好,清洁工作也十分到位。别说泥脚印了,就连垃圾也很少在地上见到。而且这几天也没有下雨。
那么问题来了,泥脚印是从哪来的?
首先,这个小区业主绝大多数都是中产阶级知识分子,他们的职业和水啊泥啊基本上是不沾边的,就算是小区的住户带进来的泥脚印,那也应该是成趟的有很明显的行进路线。可面前的脚印很孤立。
陆微微注意到离井盖不远是一个小型花坛,物业这几天一直有安排人洒水,会不会是有人从花坛里走过来沾了湿泥才会在井盖附近留下鞋印?
若说孩子调皮还可以理解。可这脚印明显是成年人的呀,一个成年人攀爬花坛干什么?为了抄近路?
会不会是她想太多了?
陆微微耸耸肩,绕过那几个脚印往别处跑去。
晚上陆凯回来的时候,陆微微对弟弟提起了这件事。
陆凯还笑她:“你学个侦查系别把自己搞得精神分裂了,见到个脚印还疑神疑鬼的。说不定是哪家的孩子调皮,攀爬花坛时脚踩了泥落下的脚印。”
陆微微说:“那鞋印很明显是成年人的。”
陆凯说:“十五六岁的少年也有可能长一双大脚。你呀,快别想了。我买了两份重庆小面,快吃吧。”
陆微微一想也是,脚印虽然大体可以判断人的年龄,但不是绝对的。不能忽略个体差异。
可是……“怎么又是面啊?”
陆凯:“我打电话问你,你说随便,我就随便买了。”
陆微微:“……”
第二天,陆微微跑步的时候又在昨天那个井盖附近发现了泥脚印。
这绝对不是昨天的脚印。
陆微微上楼吃了饭下来的时候刚好碰到清洁工在那里打扫。她走过去,随意攀谈了几句:“阿姨,我们小区卫生做得这么好,怎么会有泥脚印啊。”
清洁工说:“是哪家的熊孩子弄的吧。你看这脚印都干了,准是昨晚留下的。扫都不好扫。”
第三天,陆微微下楼跑步时再次看到了泥脚印。真是怪了,如果真是淘气的少年攀爬花坛落下的泥脚印,不应该这么规律地每天准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吧?就只有这个花坛可以爬?
陆微微对着脚印研究了半天,发现井盖边缘有新鲜的泥土,难道是有人撬动井盖了?她经验少,没研究出来什么。她又跑到楼上牵了小黑出来,就是老弟买回来的博美犬。她懒得去给它想名字,它长这么白,就给它取小黑好了,反差这么强烈的名字更容易让人记住。
一路上小黑都是无精打采的,外边太冷,它不想出来,不想出来,而且它还没吃早饭呢,又饿又冷,浑身没劲,可是一接近那个花坛,小黑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迅速地窜向花坛的方向。
陆微微差点没牵住它。小黑兴奋地窜到井盖旁盘旋着,这里嗅嗅,那里嗅嗅。再舔舔这里又舔舔那里。
陆微微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个猜想令她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