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的把那层明显被翻过的土拨开,宇文煜居然真就在那里发现了还没用完的官银,虽然数量不算多,但这也已经是那位知府中饱私囊的铁证了。
再仔细看过之后宇文煜也已经能确定,这官银就是今年才拨给江城的修缮款,这批官银出国库的时候还是他负责核验的。
“这别院是在那位江城知府的副手名下的,而这银子呢又是在这别院的后院中发现的,若是当真露出了破绽那知府定会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他的副手,可是他似乎忘记了一点,没有他的批复和允许,他的这个副手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接触不到这些官银,他故意做这些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耸了耸肩,上官雪琼实在搞不明白那位知府大人这掩耳盗铃般的举动。
“只能说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留下了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不过要严格说起来,他这也不能算聪明。”把玩起了手中的银两,宇文煜此刻只觉得它有万两重。
“我看着天也黑得差不多了,已经到了适合我们出动的时候了,毕竟圣上还等着我们像他禀明一切呢。”将那些土重新掩好,上官雪琼便催促起宇文煜来,毕竟此地也不宜久留。
去了饰品铺子和衣料铺子,上官雪琼和宇文煜在拿到了与那位知府夫人有关的所有订货记录之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而在那些记载着修缮江堤的材料供应的那些商家那里,上官雪琼和宇文煜还真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毕竟他们还要将那些记载中的材料一一盘点一番。
“你看,这里是这几样材料的进货记录,还有除修缮江堤以外的其他出货记录,若是再扣除掉那些记载在册的应当用于修缮江堤的数量,那么剩余的应当只有少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有如此多的库存,可见那些记录在册的都是虚报,这些材料压根就没有从此处出货,不过是在纸面上走了个流程罢了。”因为这材料在运输和存储上的花费不是个小数目,所以这些商家一年以来只有少许几次的进货记录,所以将进货出货的差额这么一扣减,就很容易算出库存与实际应当的数额对不上。
也就是说那批修缮款压根没有用在购买修缮江堤的材料上,甚至是一分一毫都没用上。
“这江城知府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这种手段公然作假,而且目前我们能够盘点的只有今年的进出货的数量,往年的那些怕是与这个不会有太大差异,甚至有可能从几年前开始这位江城知府就没有再修缮过谟江的江堤了。”说到这里上官雪琼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只怪自己没有早点来江城一探究竟,这么多年来居然害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
自己以金银为枕安享荣华,完全不顾那些饥寒交迫的将士,上官雪琼实在不明白这些为官者的那些圣贤书读去了何处。
所谓圣贤,教会他们的难道净是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吗?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怕是守卫军的驻地那里也好不了多少。”此刻宇文煜和上官雪琼的手中已经握有了足够的证据,而这些证据也已经够判那江城知府一个死罪了。
“无论是何处的守卫军都是要随时听候调遣的,他们是为了这个国家而存在的,所以国家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寒了心,若是连吃饱和穿暖都做不到,又凭什么去要他们的那一颗赤诚之心呢?可即使他们都这么难了,也还是没忘记自己的赤诚之心呐。”颇为感慨的说出了这番话,上官雪琼看向了面前的宇文煜,而宇文煜也是明了的点了点头。
因为已有多年的军营生活经历,所以对于军中事宜上官雪琼和宇文煜是再了解不过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潜入守卫军驻地的时候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觉,一路顺利的避开了那些守卫就来到了他们每日休憩的地方。
“这衣物、枕头和棉被居然是给将士们的,即便是在行军途中我们也不可能把满是破洞、薄到可以透风的衣物、杂草编的枕头和已经生了霉的被褥给将士们用,还有他们的铠甲,若是遇上了敌人怕是一枪就能刺穿吧,再看看我们一路过来看到的兵器,我的无疾剑一剑至少能砍断三件,还有这里连个生火的炉子都没有,那些将士还成日站在江边吹着寒风,恐怕那些将士身上手上都生了冻疮吧,这样的环境他们的那些伤好得起来吗?”四下打量了一番,上官雪琼越看越气,简直恨不得直接冲到那位副统帅的面前向他要个说法。
“不仅如此,方才我还留意了一下这些守卫的食物,发现都是些稀粥,连米粒都没几颗,这吃的还不如那些落难的流民,他们每日还要接受那么多高强度的训练,这样下去身子如何撑得住。”虽然吃苦耐劳是将士们的基本素养,可这种刻意的、人为的压榨,还当真是有些触怒了宇文煜。
“看来那些军粮和军饷也没少被克扣,一个江城知府,一个守卫军的副统帅,居然狼狈为奸,而且还一拍即合,还真是这江城的大不幸。”上官雪琼几乎可以预见杨益在得知一切之后会有多生气,毕竟在他眼中将士们的生死是高于一切的。
就像上官雪琼所言,将士们可以交付生死,凭什么他们守护的国连区区温饱都为他们解决不了?
“我听闻这位将军别的爱好没有,偏就是喜欢那些好的骏马,想必他的府中定是有不少的好马,若是好好的训上一训,他日也是可以在战场上驰骋征战的。”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夺其所好,宇文煜就是想要让这位副统帅知道,他得到这些好马有多不容易,失去的就会有多么轻易。
将自己的喜好凌驾于旁人的生死之上,这和他直接举剑杀了这些人有什么分别?
天色已晚,原本在担心杨益的上官雪琼和宇文煜已经打算离开,可是在看到围聚在一起的那些守卫之后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那些守卫围在一起,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可是彼此心中都好像是有默契一般,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后又将右手握拳置于胸口处,然后闭上眼睛像是冥想般静默了一会儿才又睁开了眼睛,虽然他们全程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是上官雪琼和宇文煜却已经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
这样约定俗成一般的仪式,恐怕是在祭奠今日那些遇难的守卫吧。
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定要给他们一个公道,上官雪琼和宇文煜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将所有的证物一一摆放在杨益面前,上官雪琼和宇文煜将他们查到的所有事情都如实告知了他,然后两人就看着杨益的表情从震惊、愤怒再到平静,只是终是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得出杨益有些自责,上官雪琼也并没有急着出声安慰他,而是想听一听他对于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是不是如果我早些能意识到谟江大潮的不对劲,能早一点开始彻查这江堤崩塌之事,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和将士们枉死了,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圣上。”握着拳头重重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杨益看起来很是后悔。
说来他还真是惭愧,本来是因为这谟江大潮的盛名而来,可谁又能想到这盛名之下掩藏的,居然是一颗颗罪恶的心,而这一次自己居然也成了这罪恶的助力。
“杨兄你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若是你想成为一个好的圣上,那就要找到你身上你所欠缺的东西,那你可知我所说的那个欠缺的东西是何物?”看出了杨益的难过,宇文煜并没有与他讨论这一次的案子,而是谈到了他们曾经探讨过的一个话题。
“我知道自己的性子有些优柔寡断,我只是不想错杀或是错伤任何一个人,杀错了人,那他们的命就再也回不来了,伤错了人,那他们的心就永远偏离对的方向了,我不想只凭着自己意愿去做一些决断,因为那太过不负责任了。”其实一直清楚自己的问题所在,可是杨益也清楚,自己的这一点还真是难改。
轻轻搭了一下他的肩膀,宇文煜对他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因为过你的善念而质疑你无法成为一个好的圣上,而我希望你看清的是,有些错误已经造成了,那就不要沉溺于过去那些无法改变的,要向前看,要想清楚怎么做才能让那些错误不再发生。”
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宇文煜的话,片刻之后杨益了然的点了点头。
“宇文兄的话可当真是醍醐灌顶,不仅适用于这一次的这个案子,更适用于我以后的方方面面,你说的不错,我是该放眼眼前,这样才能纠正之前的过错,若是始终与过往纠缠,反而会失了摆正一切的最好时机。”心里有了方向之后杨益好像一下子就提起了精神,连主意都来得快了些。
“方才听你们的话,是说这位江城知府和那位副统领平日里经常一同出没于酒楼或是流芳阁那样的烟花之地,也就是说他二人私下的交往甚密,如果能在他二人同时在场的时候将他们逮个正着,那想必他们自然是百口莫辩。”各个击破有些太费时费力,所以倒不如来个瓮中捉鳖,将二人一举拿下。
“不错,你这次倒是同我们想到一处去了,我们打探到明日这位江城知府会在流芳阁设宴招待那位副统领,名义上说是感谢这一次他和手下护卫谟江和江城的百姓有功,可实际上就是想要去流芳阁见识见识新的花魁,想必那个时候他们的周围自是不会设防,所以也正是带着证据将他们就地正法的最好时机。”虽然计划已经有了,但他们目前最缺乏的却是人手,因为这次是带着杨益秘密外出的,所以他们身边没有任何可以调动的人。
“既是如此那便好,一定要将这些不法之徒赶快绳之以法,要不然这江城难安。”知道他们已经有了办法,所以杨益也是安心了许多,第一次如此接近这些百姓的生活,他还真是感慨万千。
原本一个地方的官员是该护着城中的百姓的,甚至于豁出性命都要保证他们的安危,可这江城知府倒好,不仅只顾着自己享乐,居然还和守卫军的副统领狼狈为奸,好在那些守卫的心中有家国,在他们的庇佑之下江城才没有彻底被毁,所以有的时候善与恶是并存的,即便是最黑暗的地方,也还是有光愿意去照亮它。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们需要调用江城的那支谟江守卫军,但是因为他们只听命于那位副统领而我们身上也没有任何调令,所以必须先向圣上你借一个东西,一个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上官雪琼说完后就朝着杨益伸出了手,等着他把把令牌交到自己的手上。
傻傻的看着上官雪琼愣了一会儿,杨益这才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雪琼啊雪琼,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上官雪琼一直都知道杨益的身上有一块密令,而这块令牌的图案在入军营之前所有的统领都是必须给将士们看的,而没有一个将士会认不出那块密令的模样,而那块密令的作用,就是在紧急的情况下可以只凭那一块令牌调动任何军队。
而就是因为这块密令相当重要,所以它只有一块,也只有当今圣上才有,所以上官雪琼才说那是可以证明杨益身份的东西。
“把这密令交给你们我倒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没想到这次外出特意将它带了出来居然还真派上了用场。”将那密令轻轻放到了上官雪琼的手中,杨益对着她点了点头。
上官雪琼明白杨益这个动作的意思,放手去做,一切小心。
速度极快的部署好了一切,上官雪琼和宇文煜就等着那位江城知府和副统领自己送上门了。
知道明日定会是一个大好的天气,所以即便今夜忙的无法歇息,他们也甘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