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戎城中,薛义舟寻访两日,也未寻见李玥儿所言之人,心中不免自责莽撞,那人既告李玥儿在这燕戎城中等候,定也言明了寻她之法,只怪他太过心切,未及李玥儿言罢便策马而来,这般胡乱闯荡,也未必便能寻着。
思及此处,心中突然一个激灵,直道一声糊涂。此时故人既无处可寻,何不先去马关宝处,料想他自对城中之事了若指掌,又在军中熟络,撒下人去四处问询,要寻城中一人也非难事。即便寻不得,也可将消息散出,若此人有心相见,知了他的去处,也好前来相会。
主意一定,便寻到城中兵官之处,打听了刘金财府上的所在,不想一问之下,才知马关宝近日的风光,心下喜悦,便一路找寻而去。
燕戎城虽大,刘府却并不难寻,薛义舟半个时辰便到了刘府之前,只见府门之外左右各有两名兵卒,武将府前护卫,自是顶盔掼甲,威风凛凛,旁人自也难近半分。
薛义舟进步上前,离门前石阶尚有几丈远,便被兵卒阻住去路。不待兵卒询问,薛义舟便拱手施礼,口中道:
“这位军爷,在下前来刘大人府上拜会,乃是要寻马关宝此人,听闻马大哥便是在这府中落脚,还要劳烦军爷通报一声。”
那兵卒听他要寻马关宝,眼中似有明了之意,问道:
“你是何人?”
薛义舟心头喜悦,这人既问他名姓,自是知晓马关宝便在府中,于是答道:
“在下薛舟,乃是马关宝义弟。”
那兵卒点头道:
“薛公子还请等候片刻,这便差人回报。
听闻他乃是马关宝结义之人,那兵卒言语之中立时多了几分恭敬之意,对身旁兵卒耳语了几句,那兵卒便转身而入。
本想马关宝得了消息,必会满心欢喜出门相迎,却不料薛义舟等了许久也未见来人,心中正烦躁间,便见府门轻开,内里走出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来,这人手中端着一只小小包裹,也不知装了些什么事物。
此人站在台阶之上,见阶下仅有薛义舟一人,却不走下相迎,只出言问道:
“这位可是薛舟薛公子?”
薛义舟见这人神态傲慢,心中老大不悦,闷哼一声道:
“正是在下!”
那人将那小包裹丢下,薛义舟伸手取过,虽未打开观瞧,但触手沉甸,想必是些分量不轻的黄白之物。那人见他接住包裹,便道:
“马大人有令,这几日军务繁忙,不得与薛公子相见,这些银钱全作盘缠之用,请薛公子速离燕戎城东去。”
薛义舟听闻此言,呆立片刻,一时怒从心头起,心道马关宝你个势利之徒,必是回到燕戎城中得了封赏,眼下不知封了什么官位,便再瞧不得布衣之人。分别之时豪气云天,在你老父坟前与我饮酒磕头结下异姓兄弟,分别不过几日便忘了往日情分,还教人使这银钱辱我。
想及此处,便想将那包裹摔在地上而去,却见管家已退入门内,再看门前几名守卫,面上皆有讥讽之意,直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拔剑闯门而入,与那马关宝计较一番。
薛义舟伸出二指点指府门,朗声道:
“马关宝!今日薛某算是识得你这势利小人,自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
言罢便将那包裹塞入怀中,转身而去,心道便是将银钱舍了乞讨之人,也不得便宜了这几个看门之狗。
府门之内,马关宝正在暗处观瞧,听闻薛义舟要与他绝义之言,立时落下两行泪来,口中喃喃道:
“兄弟啊!大哥对你不住了,若非迫不得已,我怎忍心如此待你,来日若有缘相见,哥哥再赔罪于你吧!”
言罢着衣袖抹了泪,便朝府中而去。
马关宝入了内室厅堂,见白玉成与刘金财二人正在堂上。白玉成见他双目泛红,叹一口气道:
“薛公子去了?”
马关宝心下黯然,只答了声:
“去了!”
白玉成见他如此,心中也不免难过,起身行至马关宝身前,温言宽慰道:
“你我所举之事,乃是犯上杀头的罪过,薛公子身在道门,重得是清修成仙之事,若是旁人知其与我有干系,免不得连累了他一派上下,如若日后大事可成,再上山门负荆请罪,薛公子深明大义,知晓了原委,定也不会怪罪于你我。”
马关宝听他所言,只默然点头,却不答言。白玉成在他肩上拍了几下,转身回到座中,对刘金财道:
“薛公子与我乃有救命之恩,这一路之上若非他兄弟几人相助,插翅也难到得燕戎城中,只因他身在道门,对世间之事看得极轻,如若不然,真可助我一臂之力,胜得万千铁甲啊!”
刘金财点头道:
“听殿下所言,末将虽与这薛公子素未谋面,却知乃是重情重义的侠义英雄,他日有缘得见,必要与其满上三碗,成一忘年之交啊!”
言罢思虑了片刻,又对白玉成道:
“殿下请听末将一言,为人身处乱世之中,哪里还做得世外之人,来日烽烟骤起,真华派必不可置身事外,只愿殿下义旗高举,天下莫不相从,一路之上势如破竹,早日平定冀土,世间万民才可安享太平啊!”
白玉成抬头与他四目相望,片刻之后言道:
“刘公所言不假,话虽如此,但刀兵之事岂是这般轻而易举,不知刘公可有良策?”
刘金财道:
“殿下不必多虑,湘王子虽兵权在握,但冀州上下皆为殿下仁德所感,俗语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今日冀王被禁宫中,听闻湘王子在朝中诛杀忠良,无恶不作,天下皆言其不义,殿下只需打着‘清君侧’的义旗,号令天下兵将南下勤王,大事可成矣!”
白玉成点头称善,忙道:
“还请刘公指教!”
刘金财将桌案之上早已备好的地图展开,只见其上山川城池无不详细,军备城防皆有所示,其上线路交错,密密麻麻便似蛛网一般,直看得白玉成、马关宝二人瞠目。刘金财将一枚铜钱取过,置于图上,铜钱所在赫然便是燕戎城,他伸出一指点在铜钱之上道:
“燕戎城内外屯兵万余,皆是精兵良将,有了百年之前蛮夷入境之事,历代冀王皆陈重兵于此,城中粮草充裕,战马极多,兵将常年操练,习得皆是骑兵奔袭之技,只先得了燕戎城,殿下便有了立足之本啊!”
白玉成双目盯在铜钱之上,眉头紧锁,眼中似有一团精光闪耀,双手握拳,在桌案上重重一捶,对刘金财道:
“刘公所言极是,但如何可取这燕戎城兵权,却是极难之事。”
刘金财又取出几枚铜钱,分列在地图之上,对白玉成道:
“虽是难事,却也并非无有可乘之机,待末将细细道来。”
刘金财边讲边指,在地图之上细细推演起来,其间白玉成多有疑问,他便细细解答,二人直演划了一个多时辰才止,白玉成长叹一口气道:
“燕戎雄关,自古不破,果真如此啊!依刘公所言,取燕戎城必先取七关,又该当如何?”
刘金财点头道:
“不取七关,燕戎城虽势大,却也是孤城一座,北境蛮夷必将趁机来犯,到时腹背受敌,恐难相抗啊!”
白玉成思量了片刻道:
“七关守将中有一人,姓李名景胜,在朝中之时与他有恩,此人可助一臂之力。”
刘金财听闻忙道:
“殿下怎不早言,末将识得此人,李景胜此时不在守关之中,前日燕戎城将军令其入城安排布防之事,眼下便在城外驿站中落脚,如此甚好,有他相助这便取了一关。”
白玉成闻言大喜道:
“天助我也!刘公速拟书信一封,差人送与李景胜,今日夜间便要与他相见。”
刘金财得令而去,不多时便将书信写得,呈与白玉成观览,白玉成通读一遍,见字里行间言语隐晦,但已将相见只意言明,暗赞刘金财为人谨慎,文武双全。他使蜡封将书信折好,自腰间取出一块玉佩,用那玉佩一角在蜡封之上一按,便见一个“成”字印在其上,不细观之下实难辨别,极是精巧。他将书信交还刘金财道:
“着心腹之人前去,李将军一看便知。”
刘金财依令而行,马关宝在一旁奇道:
“殿下,这李景胜与你是何交情,怎就料定他可助你?若他走漏了风声,岂不坏事?”
白玉成道:
“却也是一步险棋,前日与你所讲,那押运军需的将官便是这李景胜之子,若非我为此人脱罪,他李家便自绝后,他也必受牵连,想他念在这份恩情之上,也会助我成事吧!”
马关宝点头道:
“是了,这乃是天大的恩情,侠义之人理当如此。殿下安心,今日夜间哥哥……属下与你同往,便是有什么闪失,拼着这条性命,也要保你平安。”
白玉成见他言语别扭,笑道:
“马大哥不必如此,如无旁人在侧,你我兄弟相称又何妨。”
马关宝急忙摇头道:
“不可!不可!师父教训过,你乃万金之身,岂可与我等草莽之人称兄道弟。”
白玉成摇摇头道:
“在王都之时,出入朝堂贵不可言,真可称得上万金之身,自落难以来,又有几人如你这般待我。”
马关宝听闻点头称是,又觉不妥,便摇摇头,一时间只感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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