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是伺候了太后的嬷嬷,太后薨逝之后,宋嬷嬷不愿出宫,皇上便在宫中为她另劈一个小院,素日只做些闲散之事,算作颐养天年。
这位嬷嬷伺候太后多年,眼力毒辣,看东西刁钻又精准,她若去调教顾熙,必定不出三日就瞧出,他和顾熙,尚未圆房。
到时候……
心中骇然,赵衍立刻道:“父皇疼爱,儿臣谢恩,只是宋嬷嬷非同寻常,父皇若是想要调教顾熙,只派个寻常嬷嬷便是,宋嬷嬷毕竟是……”
皇上阻断赵衍,“好了,此事就这样定了,你那个王妃,当着宾客的面都能做出那种事,除了宋嬷嬷,谁还能调教她!”
毫无商量的余地。
赵衍顿时无话,心头骤然如蒙重霜,六神无主间却也只得强行压着满腔。”
父子之情……赵衍心头狠狠一颤,捏了捏下垂的拳,若当真顾念父子亲情,又怎么会派了宋嬷嬷过去,分明是去监视他!
只要一想到宋嬷嬷要住进府中,赵衍只觉身处油锅火海。
吸了口气,对随从道:“你去查一查,这些日子,镇宁侯府的苏瑜和什么人走的比较近,王妃顾熙又和谁接触了,另外,刚刚那两个御史,好好查查他们的底细。”
随从应诺,主仆二人,径直离宫。
御书房里,皇上深吸一口气,想要缓缓吐出,却觉胸口憋闷的厉害,沉默了许久,幽幽叹上一口气,眼中那浮动的阴光,渐渐退散,对身后内侍总管道;“今儿的事,你怎么看?”
内侍总管弯腰躬身,上前替皇上蓄上一盏新茶。
“陛下您都把宋嬷嬷派到三殿下府中了,还要问奴才怎么看。”
皇上原本手肘撑着椅子扶手,半个身子倚靠在那胳膊上,闻言顿时身子一起来,转身朝内侍总管看过去,“你个老东西,朕问你你就说,倒和朕打起机锋了!”
内侍总管腰身弯的越发低,“奴才哪敢和陛下打机锋,陛下给奴才一锅熊心豹子胆给奴才吃了,奴才也没那个胆。奴才是觉得,陛下既是派了宋嬷嬷……”
皇上横他一眼,“你不要说朕如何,你就说,今儿的事,你怎么看!”
内侍总管略略思忖,道:“陛下这不是难为奴才嘛,奴才哪知道今儿的事究竟如何,奴才就是知道,陛下没有处置三殿下,是为了咱们皇后娘娘高兴。”
皇上顿时又横了内侍总管一眼,言不由衷,道:“胡说,朕为她什么高兴!不过一件小事,朕都是为了她好,都这么久过去了,居然还在和朕生气!昨儿朕去她宫里,她居然不等朕睡着,自己就先睡着了,你说可气不可气,朕再不去瞧她!朕还要为了她高兴……朕才不是为了她!”
提起皇后,皇上的话一下子变得多起来。
内侍总管立在一侧,眉眼含笑,满目表情:还说您不是为了皇后!
皇上碎碎叨叨终于念叨完,重重一叹,“你说,朕这么做,她会高兴吗?”
内侍总管顿时肩头一抖,竭力忍下笑,然后……摇头。
皇上立时一挑眉,“不会?”
“陛下,三殿下的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皇后娘娘那里,不可能没有得了消息,可皇后娘娘明知三殿下进宫,却都没有来御书房求情……”内侍总管话说一半,适可而止。
皇上面上神色,顿时一敛,神色凝重思忖片刻,眼底浮动的隐约期冀,就黯然下去,没好气道:“这个逆子,最近越发的不像话了,当初和陆清灼的事,就闹得满城风雨,惹得皇后心里不痛快,现在……御史也是,不过就是一点家务事,也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弹劾一番!”
内侍总管觑着皇上神色,道:“御史嘛,都是如此,芝麻大的事也是要拿来说一说,职责所在,陛下何必生他们的气!至于三殿下……陛下心里不是明镜似的嘛,内宅的事,本就繁杂,三殿下就算有错,也是驭内不善。”
皇上摇头,目光一瞬间变得深邃起来,“他可不是驭内不善,只怕,他这是既舍得不雍阳侯府又惦记镇宁侯府,才闹出这么个恶心人的事情来。”
内侍总管一脸惊讶,“雍阳侯府?雍阳侯府不是已经……”
皇上叹一口气,“顾淮山虽然倒了,可和他素日有来往的那些,盘根错节,千丝万缕,岂是能彻底就垮了的,这小子,正琢磨着如何让顾淮山复位呢!”
内侍总管倒吸一口气,“陛下,顾淮山的案子,当时三堂会审,做的可是铁案,三殿下……”
皇上脸色便不大好看,眼睛微眯,眼底神色深邃如同幽潭,深不见底,让人无法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