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前。
夏日的午后,天突然阴了下来。头顶的乌云一团一团的堆积在一起,像一块巨大的黑青色石头慢慢向下压来。山野四下一片宁静,连平日里树林间最为欢畅的鸟儿,此时也都消失匿迹。
一场大雨将要来临。
远处无人的国道,一辆白色的包厢车突然停了下来。从车里跳下来一个30多岁膀大腰圆的男人,他飞快的沿着国道坡下的一条小路小跑起来,很快钻进一片树林里不见了。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远处扬着尘土奔驰过来,却突然停在那辆白色的包厢车旁。一个年轻的女人慌慌张张的下车。她跑近白色包厢车头,踮着脚看到空无一人的驾驶座,眼神流露出失望。然而很快,她又跑到车厢后,伸手拉了拉车厢门,车厢门竟然一下子开了。她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她又急忙的跑回轿车里,从面抱下来一个5岁左右的男孩。她一面紧张的望向来时的公路,一面把男孩放进车厢里面。
她的脸全是汗,弄花了她早精心出门的装扮。然而此刻她却什么也不在乎,只是在男孩头摸了摸,露出一个疲惫又紧张的笑,柔声说道:“小泽,你听妈妈说,这跟彼特教你的野外生存一样。你先好好的躲在这里,等一会儿追我们的车走了你再下来。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只要找到警察叔叔,把包里的纸条给警察叔叔,这样爸爸会回来接你了。知道吗?”
男孩沉默了一下,看着母亲极力掩饰的慌张,点点头。
“你乖乖的,千万不要出来!照顾好自己。”然后,她在男孩的头使劲儿的亲了一口,关好车厢的门,转身离去。
男孩靠在车厢,听见外面的车飞快的开车,直到那声音消失不见。
雷声轰隆隆的响起,雨滴打在车噼里啪啦的响,在这空无一人的公路,男孩紧紧攥着的手终于松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似乎是小了一些,他听见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跑近,又砰的一声关车门。没过一会儿,车发动了。
男孩闭眼,脑响起一个月前那个午后他躲在花园那株常青树后听到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那孩子再有一个月要出生了……下个月去梁县……你趁机把小泽带走,送的远远的……别再回来。”
那是爸爸的声音。
男孩的头靠在车厢,感受着车缓慢的开起,最终还是没有再动。
再见,妈妈。
男孩的眼划出泪水,他没有擦,任泪水沿着脸颊滴在衣服。他不知不觉睡着,睡梦却梦见自己再小一点的时候,父亲双手将他抛天,他咯咯的笑,父亲拿胡子扎他。
男孩是被一阵骂声吵醒,陌生的男人似乎没有想到车厢里躲着一个小孩。他骂骂咧咧的把他拽下来,伸手夺去母亲留给他的包,开着车扬长而去。
此时是凌晨5点,天已经微微亮起。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只感觉浑身寒冷。他沿着公路旁的小路走去,一路昏昏沉沉,又累又饿。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突然感觉头一沉,他一脚踏空,沿着山坡滚了下去。
……
“我叫叶晚夏,杨妈妈他们都叫我晚夏。我从小没有父母,是杨妈妈把我带大的。对了,我今年5岁,你呢?”
林昊泽从山坡滚落,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他躺在一个小村庄的诊所里,一睁眼,便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小姑娘闪着双大眼睛满脸喜色的看着他。
“杨妈妈在田边捡到的你,你是从那个坡滚下来的吗?那你滚得可真严重,去年狗蛋也从面滚下来了只擦破了几块皮。”
“杨妈妈可好了,正在厨房里给你熬鸡汤。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脑袋还是晕晕的,这话唠小姑娘从他醒来一刻也没有停过,他已经知道他是被那个杨妈妈救了,带回村里的诊所,而且昏迷了两天。
“你叫什么名字?你几岁了?”叶晚夏又重复的问了一遍。
“林昊泽,5岁。”
“你为什么会从坡滚下来啊,你家在哪儿?你爸爸妈妈呢?”小姑娘开始查户口了。
“不记得了。”
“啊?不记得了?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找你爸爸妈妈啊。”
叶晚夏小小的人,小脸却挤出一个忧愁,全心全意的发愁这个受了伤了男孩要何去何从。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凑到林昊泽面前说道:“对了,杨妈妈会收留你的,我是被她收留的。太好了,不用担心你吃饭睡觉了,还可以和我做个伴。太好了太好了,我也有朋友了。”
林昊泽心里一动,问道:“杨妈妈真的会收留我吗?”
叶晚夏使劲儿的点头:“会的会的,杨妈妈马要在镇开福利院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搬过去。那可是镇啊,每天都有集市。”
林昊泽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看着面前开心的说个不停的小女孩,心想这样也挺好。
叶晚夏得意极了,这可是她人生的第一个小伙伴,她格外热心的把自己攒的糖果都拿出来。
“林昊泽,你吃这颗,这颗是桔子味的,我最喜欢了。”
林昊泽拨开一颗糖放进嘴里,淡淡的桔子味蔓延整个口腔,他想果然很好吃。
他砸吧着嘴,问道:“你没有爸爸妈妈吗?”
叶晚夏点点头,说:“嗯,我2岁妈妈去世了,是杨妈妈把我养大的。”
说完,她又拨开一颗糖放嘴里,看了看林昊泽,说道:“你说你不记得你爸爸妈妈了,你是不是失忆了?”
林昊泽无语,摇摇头,又点点头:“可能吧。”
叶晚夏拉住他的手:“没事儿的,也许过几天你爸爸妈妈能找到你带你回家了。”
夜晚,他俩睡在一张床。
叶晚夏给他讲故事,讲三只小猪和狼外婆。林昊泽竟听得认真还肯求她再多讲几个。讲着讲着,两个人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