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没忍住……”x
难怪这小乞丐看着面熟,他不就是那一日在南市企图骗自己的小乞丐吗。他被揭穿时,几乎落荒而逃,不想他还骗到了这里。不过他倒还算聪明,知道改一改他“兄长”患病的时间。
那时穆挽曾留给他一袋银子,穆挽本以为出于他的自尊,他会拿着那袋银子过不同的生活,日后指不定能出人头地,现在看来她还是高看了那小乞丐的自尊。
在一片赞扬声中,这一声笑就显得格外刺耳。穆挽霎时间吸引了众人的眼球,叶桑柔愣了一下,说到,“北宁王妃来得这样早。”
一句北宁王妃让人群顿时间安静下来,待众人反应过来,叶桑柔又问道,“不知道桑柔哪里做错了,竟让王妃笑话了?”叶桑柔行善正受到众人称赞,此时发笑,不正是笑她的善举吗?能笑他人行善之人,能有多慈悲?有这样先入为主的想法,人们心里对穆挽的好感自然就少了许多。
但是穆挽现在可没那么多心思和叶桑柔互相下套,她只扶着大殿外的柱子不停的笑,笑到众人议论纷纷,叶桑柔都有些不耐烦,“王妃,究竟在笑什么?”
这时十七也觉得十分奇怪,他走到穆挽身边叫了一声,“少夫人?”
穆挽拍拍十七的肩膀,还是笑,“十七,你看那个小乞丐面熟吗?”
十七认真看了看站在叶桑柔身边的小乞丐,作为一向高冷的苍狼卫,他本不该笑,但是他就是笑了出来。善安公主向来以才女著称,不想竟被这种小伎俩给骗过。他们少夫人可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不对。
穆挽总算笑够,对小乞丐问到,“你还记得我吗?”
小乞丐探头看了看穆挽,认真想了想后,立即躲到了叶桑柔身后。没想到一个偌大的燕京城,他还能在这撞见这个女子。
“看来你记得我。”穆挽说。“怎么?给你的一袋银子花完了?现在又用这种方式在此行骗吗?”
行骗二字一出,议论的风向突变。大家纷纷看着小乞丐和叶桑柔。
穆挽继续说,“善安公主涉世未深,心善不察也实属正常,她毕竟是出于助人为乐的思想为你着想。但是你真忍心骗一位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的银两而没有半点歉疚吗?”
叶桑柔脸上一阵发烫,她本想做一次善事好好留个名声,哪里曾想这个小乞丐是个骗子。小乞丐见情况不对就想开溜,穆挽早让阿九做了准备。小乞丐还没跑出几步远就被阿九揪住衣襟拎小鸡一样拎了回来。
小乞丐在阿九手下不停挣扎,阿九将他摁跪在地,问到,“如何处置?”
穆挽在小乞丐面前蹲下,从他手中拿回叶桑柔给他的镯子递给十七。十七将镯子拿给叶桑柔,叶桑柔虽是嫌弃,但熬不住众人的目光只能接着。
穆挽对小乞丐问到,“我只问你一句,你家中可是真有病患?”
“哼。”小乞丐把头一扭,发出这么一个声音。
“倒是有骨气。”穆挽站起身淡漠说到,“阿九,移交官府。”
“等等。”小乞丐连忙叫到。他深知如果进了衙门,不须说三五年,只要三五个月,那些和他一起的孩子们就都活不下去了,他低头说“我家中,确有病患。”
“家住哪里?”穆挽问到。
“临汾街,邻沟胡同。”
“阿九,放开他。”得到答案,穆挽说到。
得到命令,阿九才放手。穆挽对叶桑柔说到,“我现下要去临汾街,听闻善安公主也会些医术,可要一起去?”
小乞丐睁大眼睛看着穆挽,一脸不相信。叶桑柔僵笑,临汾街是什么去处她太清楚了。那里只有一条条肮脏的冒着腐臭的水沟,和一座座连茅草屋都不如的破房子。那里住的不是乞丐就疯子,是整个燕京城最破落之地。
这时又穆挽笑了笑,“善安公主看着如此娇弱,这骄阳似火,善安公主还是在灵台寺休息吧。也好为一众拜佛之人,多布施些妙音泉水。”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中不断传出压低的笑声。她叶桑柔今日无疑成了全燕京城的笑话。想到这里,叶桑柔也实在没有脸留在这里,匆匆爬上马车离开了。
穆挽又对小乞丐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执川。”他说。
穆挽想到澹台颉月依然在寺中,穆挽便让十七先带林执川先去临汾街,她倒是想先瞧一瞧这妙音泉的奥妙,便进了禅院去找澹台颉月去了。
这方穆挽来到禅房外刚欲敲门,正听见屋里住持笑赞,“澹台少君委实有大智慧,贫僧参悟多年未能悟透,少君却于谈笑之间便得大道,贫僧惭愧。程国能有澹台少君这样的智子,是程国之幸啊!”
只听澹台颉月说,“哪里,大师过誉了。想来我夫人该在庙外等我了,今日只好先行辞别了。”
穆挽低头一笑,不知道的人,恐怕又该以为澹台颉月多么体贴了呢,他分明是不想和这位阿谀的住持讨论所谓的“禅机”而已。人的阿谀奉承之意,总是如此显而易见。
穆挽敲门进屋,说到,“我听闻灵台寺有一妙音泉,那妙音泉水能治百病,不知我可有幸前去一看?”
澹台颉月倒有两分意外,“挽挽?”
听见如此称呼,住持忙说,“自然可以。二位施主,请随贫僧前来。”
灵台寺依山而建,山后便是妙音泉所在之处。
所谓的妙音泉,是一处自山涧之间流出的一股细泉,其水流过石缝,散于几处流出,静闻之,叮咚之声仿若钟鼓之乐,是以名之“妙音”。
穆挽看着蓄水的一方池子,上前拿起池边的白瓷碗舀了半碗水饮下。继而她又环顾了一下周围青翠的山麓,不禁无奈而笑。
“听闻投一份香火钱,便能得赠一份妙音水,我佛,果真是慈悲的很有‘原则’啊。”穆挽说。“这灵台寺香火鼎盛,妙音泉功不可没。”
住持尴尬的笑了笑,说到,“常年饮比水的僧人与常施香火来取水的香客,皆是身强体健,是以妙音泉得以远名。”言下之意乃是,这妙音泉可不是徒有其名,人们愿意施香火换这泉水,也不吃亏。
穆挽笑到,“这是自然,这满山的红山参可不是白长的。”
住持听穆挽如是说后,顿时耳赤。
这时突然听闻身后一道男声响起,“原来是北宁王妃!哦,北宁王也在此!巧,果真是巧。”
来人乃是汪泽玉。他依旧一身白玉裳,拄着一根黑拐棍,一瘸一拐的往穆挽身边走去。澹台颉月见状直接将穆挽拉到了身后,穆挽不解。
汪泽玉笑道,“小王只是想前来看看程国的庙会,没想到还有如此机缘再次见到北宁王和……清丽动人的北宁王妃。北宁王,你将王妃藏于身后做什么?难道,害怕我吃了她不成?”
澹台颉月并不理会汪泽玉,他转过身对穆挽说到,“你先回去,不必等我。”
穆挽听完后说到,“想来我临汾街还有一位病患,就不待在这里了。”
汪泽玉看着穆挽离开的身影,吟诵道,“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澹台颉月说:“不要对本王的人有所肖想。”
“哦?为何?”
澹台颉月看着他的腿说,“你不配。”
汪泽玉拄着拐杖,拖着一条瘸腿走到澹台颉月身边,得意的说,“你有了软肋。”
“或许是铠甲,也未可知。”澹台颉月说到,“姜国此次新立国君乃非嫡长太子袭承,若有必要,动用天机阁找出多年前遗落民间的姜国太子也未尝不可。楚乡王觉得呢?”
汪泽玉不屑一笑,“呵呵,姜国国君都无法找到的年幼太子,你北宁王就算有再大的能力,也未必能找到。”
澹台颉月只说,“大可一试。”
汪泽玉却说,“看来北宁王委实在意那位小妻子,那位箭手失手伤了王妃也是死有余辜。我分明,要的不是伤。”而是,杀。
澹台颉月说,“若楚乡王再敢拿她试探本王半分,本王可以保证,就算举兵与姜国相对,也会废了你另一条腿。”
灵台寺颇大,穆挽与澹台颉月分开后,兜兜转转行至一半。便听到身后一声呼唤。
“小昭。”
穆挽回过头,便见一个男子倚在一根黑色柱子边。他鲜红如血的华裳上绣的羽纹流着银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金冠上却束着白发三千。而他看着穆挽的目光,依旧是如海般汹涌的思念。
此念如山海,山海不可平。
就在不久前,穆挽去南市时见过这个男子。那时他似醉非醉,卧马执壶而来,穆挽还记得,澹台颉月叫这个男子宋坊主。而那时,他也是用这种目光看着她,轻声叫她小昭。
穆挽自觉退了两步,她可记得要远离这个男人。“阁下恐是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向来只有你不记得我,我怎么可能错认了你。”他低头痴笑。
“我确实不认得你,在则我夫君不喜我与你过多接近,还请阁下,自重。”穆挽自知和这种被思念冲昏了头的人说不清楚,转身便要走。
宋成玉一扯她的皓腕,将她拉回来抵在一旁的大柱子上,他自顾说,“夫君?你是说澹台颉月?无妨,哪怕你成过亲,你也是我的小昭。等你记起我,你就不会做他的妻子了。他那种一本正经的模样,不是你最不喜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