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千户所与左千户所的衙门布局格式大体相同,但有些地方,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比如眼前的这个小花园,就让陆准很是嫌弃。
“好好的花园,不种花,不种草,种这么多松树干什么?”陆准抬手拉了拉松枝,尖锐的松针扎得手指头生疼,“人家都喜欢栽花,偏就这家伙喜欢栽刺。”
“三爷是说黎大人吗?”孙桥凑上前问道。
“哎?你来干嘛?”陆准有些诧异的转过头,“你不是要运筹帷幄吗?跑到这千里之外干什么?”
孙桥讪笑道:“三爷明鉴,小人还是跟着您,跟着您好些……”
陆准狐疑的打量他一圈,突然笑着摇了摇头,却并不揭破。
自从陆薇薇与孙桥把事情分说清楚之后,陆薇薇那爱憎分明的性格爆发,可把孙桥坑惨了。他是蒙陆准的准许继续留在陆宅,但却必须时时刻刻跟紧陆准。一旦陆准不在,陆薇薇逮到他就是一通收拾,堪称折磨,让他苦不堪言。
陆准倒是乐得看着,谁让你孙桥干过那么不讲究的事情?在你身上找补回来,那再正常不过啊!
转过头,陆准的目光就又被拉到了松树上,他纠正道:“你说错了,这可不是黎鸿禧的手笔,是宋瑞堂的爱好!他啊,明里吃亏,暗里补,就喜欢这些带刺儿的东西。听说大同前线,土默特部与我大明边军打生打死,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孙桥原本的目标是宋瑞堂,被拒绝还惹了大麻烦之后,才转而攀上了陆准。对于宋瑞堂,他有过了解,但接触却极少极少。尤其是宋瑞堂调往大同前线卫所的之后,更是就此断了消息。因此,孙桥也看不明白,陆准到底是希望他死在大同前线多些,还是惺惺相惜多些。
半晌,没有人搭茬,陆准自己也觉得无聊,叹了口气,便转回石桌旁坐下。
从前还是千户的时候,陆准倒还没有这种感觉,但自从年初和萧赞对上,之后发生的种种,竟让他越来越觉得寂寞了。尤其是那日与张菁喝酒之后,他甚至发现偌大的小另外,想找个能随便跟他说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以至于,连从前不怎么愿意打交道的宋瑞堂,他都忍不住想了起来。
孝陵卫自成一体,孤于紫金山畔,虽然不是与世隔绝,但里面人的心态都跟与世隔绝差不了很多。没人愿意管这里,甚至就连张应奎与黎鸿禧的那场那么多人参与的街头殴斗,都根本没有人会闲到管一管。
这样一个被遗忘的地方,真的还有振兴的可能吗?
陆准第一次这样怀疑,心中坚定已久的梦想,竟然也跟着飘忽起来。
或许要想点办法,吸引大人物的注意才行啊!
陆准这么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回过神来,才看到六子等人就跪在距离自己不远处,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你们起来说话吧。”陆准吩咐道。
低着头的六个人,四个身上都带着伤,但陆准却很清楚自己下手的轻重,他们伤势不会恢复的很快,但到现在,如果只是单纯的站一站的话,已经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但就在陆准的声音传出的同时,这六个人却突然间一个接一个抬起了头,错愕的目光看着陆准。那天晚上的记忆涌出,与陆准的面容重合,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认定,当晚伤了他们的,正是面前的孝陵卫指挥佥事,陆准。
“我以为你们应该早就猜到了才对啊!”陆准说道,现在花园已经被邵开河、邵化海派人把守,除了陆准和面前的这六个倒霉鬼之外,园中只有孙桥一个旁观者,陆准倒是无所谓被谁认出来,反正事情又不会传出去,“你们起来吧,不用怕,我今天不想伤人。”
六个人这才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来,但依旧是提心吊胆的站在陆准面前,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恐怕也就唯有当晚只受惊却没有怎么受伤的六子,心情才是最为复杂。
“六子,你们几个,都是邓博远的手下吗?”陆准一开口就点了六子的名字,让其他几人暗自庆幸的同时,也让六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六子连忙回答道:“是,小人等都是邓大人的手下。”
“哦,这样啊。”陆准点点头,接着问道,“两次堵衙,都是邓博远指使的吧?”
“大人,小……”
“闭嘴!”宋摘星听了赶忙想站出来否认,可还没等把话说全,就被陆准喝止。陆准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道,“滚一边去,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宋摘星连忙乖乖闭嘴,不敢再随意插话。
六子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是,大人,两次都是奉了邓大人的命令,若不是这样,小人等万万没有胆子这么做的。”
陆准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循循善诱,“那你们盗掘的东西呢?也是邓博远指使吗?”
“这个……”六子不太情愿说,但在陆准灼灼的目光之下,他却又觉得自己如果现在不说,一会儿一定会死得很难看。犹豫之间,宋摘星突然又跳了出来。
“大人,不是小人等不说啊,实在是小人的家人在邓大人手中,小人不能说啊!”
宋摘星突然间喊出这一句话来,就让所有人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陆准眯了眯眼睛,看向宋摘星的目光冷飕飕的。
这小子,倒是个胆子大的。只不过,不能为我所用啊!陆准在心中暗暗摇头,他看不起宋摘星出卖朋友,从这一点上,就不可能接纳宋摘星。宋摘星估计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只能抱紧邓博远的大腿,一路跑到黑了。
只不过,他拿邓博远吓唬吓唬别人或许还可以,但想在陆准面前抢走主动权,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陆准叫人保护好这些人的家人,可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别说邓博远还没打算做什么,就算他真的打算做点儿什么,在陆准面前也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