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一路向南势如破竹的攻陷了几座小城,士气高昂。然而宇文启明与丰书堂等人却完全没有一丝的轻松,这几座小城守备薄弱,将其攻陷完全在意料之中,前面的临江城才是阻碍,真正的硬仗还未开始。
临江城依山傍水,凭借天险,易守难攻。
果然,大军行至此处被阻挡在了城外。数日的连攻不下,对方死守城池闭门不出,闽凌大军损失惨重。
帅帐里,宇文启明、丰书堂等人或独坐思考,或站在沙盘边低声交谈,众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亦都有了几分倦容。
夏天坐在一旁,手指间捏着一只小巧的空茶盅,无意识的来回翻转着。燎站在她的斜后方,低眉垂目,盯着地面的眼珠好半晌也不曾动一下,显然也陷入了沉思。
“再这么拖下去,袁龙骐的援兵就到了!”冯元吉大嗓门的吼了一声,震得帅帐之中的其他人都看向他。
在沙盘边与宇文启明轻声交谈的蒋贞点了点头,“冯副帅所言极是。临江城乃通往京城的第一要塞,袁龙骐必不会放弃这里,定会派兵来增援,端看城中守将不予应战就可知了。不过临江城城高墙坚,又凭天险,我先锋营已攻了数次皆无功而返。强攻之下,我们的损失十分严重。”
“大不了老子不从它这儿走了,走水路!”
丰书堂摆摆手,“不妥,此处水流湍急,江水又浅,不宜行船。再者,就算可以走水路,等我们将船造好,恐怕袁龙骐的援兵也到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一座临江城就让我们打道回府了?”冯元吉气得哇哇直叫,几日的败仗将他的暴脾气全都引了出来。
宇文启明微一皱眉,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还有一个办法。”夏天淡淡的开口。
众人的眼光刷地一下全对准了她。
“什么办法?”一名副将忍不住问。
“用**将城门炸开。”
“对呀!**!怎么我没想到。”冯元吉双掌一拍,欣喜的道。
“不行!”宇文启明应声反对,“城门厚重要用多少**能炸塌?再者,怎么布这个**,就算布得好谁又去点火?”
众人被问得哑然,各自低头思索。
“啪!”夏天将手中的茶盅重重的放在桌上,冷酷地道:“在军中征集敢死队,每人携带最多的**,趁着天黑摸过去,以身为柱炸了城门。”
众人再一次哑然。如此血腥残忍的方式,不是想不到而是从未如此想过,这是让人去送死啊!
燎定定的望着夏天的侧脸,夏天感觉到他的目光也转过脸看他。那是什么眼神?几分陌生,几分沉痛,几分懊悔。夏天的眼中涌起怒色,偏偏这时宇文启明又道:“这样会死太多的人。”
“再这样继续下去,死的人只会更多!”夏天面色冷冽,目色如刀。“若是宇文元帅觉得有必要,本监军可亲自带领敢死队去炸毁城门。”
“算我一个,我去!”帐帘一掀,袁龙鳞边说边走了进来。伙头兵的军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点儿好笑,却也完全遮不住他身上阳光帅气的味道。
夏天的左眉一挑,不高兴高声喝问:“谁让他进来的?”
守在帅帐外的两名侍卫闻声急忙跪在了帘外,“属下该死。”
袁龙鳞也禁不住怒了,快走两步站在夏天的面前,难得的端起了君王的架子。“本王要进来他们有几个胆子敢拦。”
“看来殿下是要以锦君王的身份来与本监军说话了,既然是君王殿下,那便不是我军中的兵士,怎么能参与敢死队?”夏天不温不火,说得气定神闲。
“不是,我不是要用什么君王的身份。”袁龙鳞悻悻的软了态度。
“那就是说你还是我军中的伙头兵喽?”
袁龙鳞急忙用力的点点头。
丰书堂看得一笑,转回身继续研究沙盘。宇文启明与蒋贞都有些同情的看着袁龙鳞,冯元吉和其他几名副将则完全不明所以。
重重的一拍桌子,夏天肃起面容,厉声道:“既是个小小的伙头兵,难道不知这中军帅帐不得擅闯吗?把他给我拉下去圈禁营中不得走动,若是谁再敢私放于他,军法处置,本监军无戏言。”
“是。”那两名跪在帐外的侍卫立刻走了进来,一左一右的押住了袁龙鳞的手臂。
“三嫂!”袁龙鳞怎么也没想到夏天变脸会变得如此之快。
“这里没有什么三嫂,请叫本监军——监军大人。”
袁龙鳞脸涨得通红,挣了挣手臂,怒道:“好,监军大人,你为何要将属下圈禁,属下不服。”
“不服又怎样?”夏天施施然的站起身,故意气他似的慢悠悠的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军令如山,什么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如果不懂,你可要向燎侍卫好好的请教一番。”她说着回头瞥了一眼燎,嘲弄之意尽显。
燎躲避的低了头,身子微不可见的轻轻晃动了下。
“在这里本监军的话就是圣旨,你袁龙鳞如若不服,喏!”她一指帐门的方向,“大路朝天,君王殿下慢走不送!带走!”
“夏天!”袁龙鳞被拉扯出帐外,气得咬牙切齿。并非他挣不开两名侍卫的束缚,也并非他惧怕夏天的威胁,只是不想违背她的意思。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在保护他,不动他封地的一兵一卒,不让他接近战场,保存他最完整的实力,虽然方法别扭又侮辱人,可他就是没办法真的与她对着干。
宇文启明揉了揉眉心,心里为袁龙鳞小小的默哀了一把。人说宁愿得罪小人不得罪女子,果然有些道理。只是不知七殿下到底哪里得罪了夏天。
“我去。”突如其来的两个字,声音不重亦不高,沙哑干涩。
夏天霍地转回身,优雅不在,淡然不在,身上瞬间爆发出冰冷的气息。“你再说一遍。”一字一顿,含冰裹雪。
燎腰背挺得笔直,垂着眼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属下愿率敢死队去炸毁城门。”
宇文启明的一句“不可”都到了嘴边,咽了下口水,又一同吞了回去。这是怎么了?陛下是怎么回事?
连丰书堂都忍不住看向他们,眉心微微的蹙起。
“好啊,有燎侍卫带队一定会万无一失。”冯元吉脾气虽不好却也是个人精,此刻闲闲的抱臂靠在桌旁,唯恐天下不乱的道。
夏天忽然笑了,伸手一勾燎的下巴,轻佻地道:“燎侍卫,别忘了你先是本监军的男宠,其次才是本监军的侍卫。没有你,本监军晚上怎么睡得着呢!”
帅帐里一时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也听得分明。燎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虽然面上仍无一丝表情,但略显起伏的胸/膛还是透露了他的怒气。
羞辱,毫不掩饰的羞辱。
对于夏天的大胆和放/浪,众人虽不是第一次见,却仍旧尴尬异常。有人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皆默契的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连冯元吉也挑了挑眉,假装喝茶的去找茶壶茶盅。
夏天狠狠捏了下燎的下巴才放开手,手腕一转又改为抓住他的小臂。“蒋贞,招募敢死队的事就交由你了,告诉他们,凡是加入敢死队者赏银一千两,他们家中的父母妻小从今后衣食无忧,本监军承诺必善待之。”
“是。”蒋贞恭敬的应道。
交代清楚了,夏天也不再多话,拉着燎旁若无人的直接离开的帅帐。
“不像话,真是不像话!”有人摇头叹息,毕竟在他们眼中夏天的身份是袁龙桀的君妃,如今这般毫不忌讳的与别的男子纠缠,即便是袁龙桀已然故去,依然有伤风化。
宇文启明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那名副将敢怒不敢言的闭上了嘴。
冯元吉不屑的轻勾了勾嘴角,当真悠闲的喝起了茶,与刚刚的急火焦躁判若两人。
丰书堂将一切看在眼中,眸中多了一抹深思。
夏天的寝帐离帅帐有一段距离,在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因为是行军打仗,所以没带任何的侍女随行,一切起居打点都自己动手。
毫不避讳的脱去身上的戎装,换上轻便一些的衣裳,燎石雕般的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的一动不动,一副老僧入定的架势。夏天也不理他,自顾自的一件一件的脱下,又一件一件的穿上,完全当他是真空的。
“大人。”一声女子低低的通报,紧接着响起轮椅的碌碌声。
夏天恰好换好了衣裳,头也不回的对燎道:“去喝药。”
燎恍若未闻,身子未动。然而那轮椅却径直到了他的跟前,一只布满皱纹的手递上一碗黑黢黢的汤药。苦味冲鼻,燎咬了咬牙,打算忽视到底。只是他的算盘还未打响,熟悉的气息已到了跟前。“鬼颖师傅,辛苦你了。”白玉般的手接过药碗,直接凑到他的唇边。“亲爱的,你是自己喝还是让本监军一口一口的喂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