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毯子的崔斯特坐在专门为他升起的篝火边打着哆嗦,无视一边埃里克半是疑惑,半是揶揄的目光,吸溜一下,喝完一大口鱼汤。
热腾腾的鱼汤入腹,驱逐了长时间海水浸泡的寒意,崔斯特感觉暖意从胃部涌向四肢,额头上,也随之冒出热汗。
“劳资总算活过来了!”,薇薇安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温文儒雅的崔斯特爆出一句粗口,有种偶像幻灭的感觉,突然又一脸幸福地觉得,这样的崔斯特才接地气,更有男人味了......
崔斯特那句“活下来了”,一语双关,却是完全发自内心,直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随着他的讲述,一旁的埃里克和绿网眉头皱起又舒开,面目纠结。
“那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话音未落,却被一道憨直的声音打断。
“哇,崔斯特,你居然连女人都打不过?还被一个女人揍成这样?”不知何时赶过来坐下的快桨,一下子头上挨了绿网一巴掌,腰间受了素不相识的薇薇安一脚,顿时委屈巴巴地看向自家埃里克首领,却被年轻地首领一瞪,顿时安静下来,低着头在地上画圈圈。但同时,他还是支起耳朵,听崔斯特接下来的讲述。
在被砂石迷住眼睛之后,暂时失去视觉的崔斯特本能的翻滚,躲避着身前女战士的劈砍。然后......唔......然后他这在沙滩上的翻滚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咳咳,崔斯特发誓,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这么狼狈过,哪怕着陆第一天遇到的那只危险的六臂黑熊,皮毛都成了他的被褥。这次他是真的惨,被追着一路翻滚至海里,潜水半天不敢露头。
好在艾蔻急着撤回冰之国,没有纠缠下去,只不过临走时,她牵走了崔斯特骑来的马,收走了崔斯特的刀作为战利品。
潜在海水里上升下伏近一个小时,确认那个凶残的女人已经真的离开后,崔斯特这才游上岸,一路走回了营地。
还被薇薇安和亚历克斯看见了自己最丢脸的样子。
“你小子身手不错,很多资深战士都不如你”,埃里克目前的亲卫绿网拍了拍崔斯特肩膀,那天的并肩作战他把崔斯特的表现看在眼里,想了想,他一脸认真地说,“二十多岁的年纪,能打赢你的不多......”显然他是把自己首领埃里克也计算在内的。
“这么说”,埃里克随手从篝火堆里检出一根燃烧的树枝,甩了甩待火熄灭,漫无目的的用枯枝敲打着地面,“你遇到的应该是冰之国的艾蔻督军了,据说艾蔻督军是冰之国莱亚女王的顾问,武艺高强,足智多谋,上次红枫大峡谷之围就是她策划的......传闻中艾蔻督军常年带着兜帽,很少有人能看见真容......作为督军却没有自己的部下,常年统帅莱亚女王的卫队......”
“咳......咳咳......”,崔斯特似乎被呛了一下,连番咳嗽,心里有了猜测。
埃里克拍了拍崔斯特的肩膀,“好好休息吧,输给那个艾蔻,不冤......虽然这次艾蔻没死,但是他们损失这么多人,应该会安分几年......”
清晨的雾气在曙光中逐渐散去,看样子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
红枫大平原南部二十公里外的联军营地。
四百多暴风部落残兵败将赤着手,穿着单薄的衣服被围成一团,苟延残喘。
八月的北半球并不算太冷,然而这群俘虏还是抑制不住地在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
这股恐惧来源于眼前的空地上,依次排开的十余个木桩,以及木桩上插着的人头,暴风部落前任首领斯沃与他的亲信头目赫然在列。
这股恐惧来源于他们的正前方,那个骑在黑色骏马上的身影,女神的代言人,黑血的领袖,十二大部落名义上的大头领,雷克萨。
就在昨天,雷克萨率领着联军,轻而易举地击败了他们,撕碎了他们所有的反抗的勇气,他们如今在恐惧中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希律律~~”,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小时,随着骏马一声长啸,雷克萨策马在他们面前快速疾行,从一头驾到另一头,复又放缓马速,缓缓地从另一头趋马回返。
“啊啊啊!”,一个暴风部落年轻的俘虏再也受不了这样无声的压力,猛地站起身,狂叫着向后逃窜。
“咻!”“夺!”因陀罗和林肯一箭一矛同时穿透了这个小俘虏的身体,小俘虏抽出着倒下,一阵回光返照般的急促喘息之后,胸膛再无起伏。
人群有些骚动。
“刷”,雷克萨拔出长剑,剑刃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的白光,她将剑指向人群,脸上似是冰封万年的寒霜,明明是一个人,俘虏们却似面对千军万马。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刚刚有些躁动的人群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踏~踏~”,马蹄声响动,雷克萨驭马向前,“抬起头来,告诉我,你们面前的是谁!”
“大......大统领”,“黑血的神眷者......”,“女神的选民......”
人群中又是一阵稀稀拉拉的声响。
“回答我!”雷克萨又是一声暴喝,不怒自威。
这次回答有些统一,“大统领......”
“雷克萨!雷克萨!雷克萨!”,似乎被这气氛所感染,又似乎被雷克萨的魅力所折服,四周的联军战士们在安雅,因陀罗,林肯他们的带领下欢呼起大首领的名字。
“很好”,雷克萨剑身下压,示意联军安静下来,锐利的目光继续逼视眼前的俘虏,“那么,知道你们的罪行是什么吗?”
“是背叛”,一些情绪崩溃的俘虏在雷克萨的诱导下说出来她想要的答案,而另外一些还勉强保留理智的俘虏,则面色煞白。
因为,所有部落公认的一条规矩是,背叛者死!
“是斯沃首领.....是叛徒斯沃做的,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俘虏中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汉子忍不住大喊,“斯沃已经死了,暴风部落已经付出代价了”,“是啊大首领,我们从来没有背叛您的意思,我们一直忠诚于黑血的神圣血脉!”,“是斯沃,斯沃欺骗了我们,他......他罪有应得......”,求生的本能下,这些俘虏纷纷归咎于曾经的自家首领。
他们似乎忘了,斯沃生前带领他们一次次击退强敌,兼并弱邻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又是何等的众望所归......
雷克萨静静地看着,没有喊停。
哪怕是谎言,重复一千遍也会成为真理,何况现在这帮俘虏,正在不断地重复一个官方的事实。四百多俘虏一遍遍的互相重复着对斯沃的指责,哪怕在世时有再大的丰功伟绩,暴风部落前首领斯沃的形象彻底被定型。换句话说,哪怕还活着,眼下的斯沃也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雷克萨终于开口,一句话宣告了最终的裁决,“因陀罗,让他们排队站好,每十个抽一个,杀!”,随即用剑再次指向了斯沃被挂着的首级,“背叛就要付出代价!”
哪怕被处决前,这些被抽中的俘虏都用愤恨地目光瞪着前首领斯沃的尸体,恶毒地诅咒曾经拥戴的首领,死不瞑目。当敌人强大到令人绝望时,迁怒死者总能自我安慰,所谓仇恨转移大法无外乎如此。更何况,斯沃本身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