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姒锦近乎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看着自己,王览手上的动作僵了僵,心中那股子无名火却升腾起来,再难自抑。
他的手依旧抓着姒锦的手腕,冷笑着欺近她,语气凛冽道:“你与他睡过了?”
姒锦无视他语气中令人胆寒的杀气,并未后退分毫,只是收了笑容静静地与他对视片刻,方弯了弯唇角反问道:“他是我夫君,我与他睡了又如何?与你相干么?”
说着,她又皱起眉头,似是不想再与他废话下去,吸了口气沉声道:“王览,你闹够了,就赶紧放手。”
“闹够?”王览嗤的笑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盯着姒锦,显得异常阴鸷森冷,他此刻已经将手中的匣子丢开,一手缚住姒锦的双手,一手掐住姒锦的脖颈,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他一字一顿地威胁道:“阿扶,你信不信我让萧决那病秧子有来无回?”
萧决若是死在这,他推脱只是旧疾发作,眼下的局势,便是萧凌也奈何不了他。
姒锦心下悚然,脸色不由得也白了几分,依王览阴狠的性子,他不是做不出来这事。
只是眼下他要动萧决对他半丝益处也无,萧决死了,扬州也不会是他的,还要被人怀疑谋害亲王,他不过就是吓吓她罢了。要不然,当初她嫁给萧决时,他便动手了,何必假惺惺地在汝阳王府说那些话。
利益得失,他计较的再清楚不过。
姒锦嘲弄一般地笑睇着他,学着他的语气,慢悠悠道:“只可惜你不会,不是么?起码不会在这个时候,不会在江夏王宫。”
王览瞳孔微缩,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姒锦,倏地收紧了手,恨不得立时扭断她的脖子,封住她的嘴巴,让她不好再说出任何令他不快的话。
心中五味陈杂,说不出是酸是苦,已经是恨极了她这般模样,却如何都下不去手。
他松开钳着姒锦的双手,覆上她娇美的面庞,轻叹道:“阿扶,你总是这般通彻,若能糊涂一些,我或许早便娶你了。你到底是姒绯的妹妹,我他日与萧凌交锋,你定然左右为难。你总觉我对阿薇如何如何,可知我到底心中亦顾念着你。”
姒锦别开脸,避开他的手,“你顾念我?只怕是你私心的算计罢了。”
她冷笑着,继续说下去:“当初我是心慕你对陈薇痴情,我想,若是有这么个男人也能如此待我,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我羡慕陈薇,甚至嫉妒过她。只可惜,如今连这个也被你一手毁去了,你若一心爱她,何苦来一而再纠缠我?我真怀疑这些年装情种是不是也是给汉中王陈数看的?你对陈薇是否真的全然是真心,还是想要她背后的益州?”
这是姒锦第一次这样质疑他,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质疑他对陈薇的情。王览连自己都觉得对陈薇的爱已经深入骨髓,可眼下他却迟疑了。
见王览不答,面沉如水,姒锦心中寒意更甚。
她冷眼看着他,笃定道:“而你今日种种,也不过是你独占欲发作,你所说的所做的,都不容我反抗,私心觉得我还是会对你奉若神明?王览,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姒锦了。”
王览的神色终于有些松动,目光柔和了几分,“阿扶,你说的这般决然,可又为何赌气这时候送还我给你的缠臂金?你确实是不同了,都学会在我面前口是心非了。”
他在那些贺礼中独独看了萧决令人送上来的,当看到那对缠臂金时,他虽急怒攻心,却又带了莫名地期待,知道她就在宫中,便忍不住想要见她。
“只许你送喜帖恶心我,难道不许我恶心你?我不过是以牙还牙。我已为人妇,这对缠臂金还是王爷自己收着罢。”姒锦都快要为王览的逻辑和自以为是鼓掌了,她再也懒得理他,转身背对着他道:“吱吱还在外面等着,劳烦王爷腾个地,我们要用膳了。”
她不愿再读他的口型,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王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拾起那对放着缠臂金的匣子,大步离开。
王览才走,王姝就带着吱吱进来了。
王姝看王览适才出门的脸色,便知道两个人定然闹了些不愉快,心中对姒锦也颇有些歉然。
“阿扶,我帮着玄夜瞒你,对不住。”
姒锦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和他说清楚也是好的。”
王姝叹了口气,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年,我看玄夜他对你也不是没有情,眼下你们闹成这样,使君有妇,罗敷有夫,真真是天意弄人。”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安排。”姒锦轻轻道:“若非如此,陈薇归国,我与他之间只会比这更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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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锦见过王览之事,她自然不会同他人说,甚至连自己的两个婢子都没说一星半点。
她只想等参加完婚宴之后,尽快启程离开江夏王宫,这期间最好不要再出任何岔子。
只是世事难料,王览和陈薇这对夫妻似是打过商量要寻她麻烦一般,前面刚打发了王览,第二日陈薇也命人过来请她往玉桂宫一叙。
玉桂宫是江夏王宫王后的居处,眼下她会在这也不奇怪。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陈薇挑这个时候见她,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姒锦拿捏不准,便推拒了一次,可陈薇却不死心,竟然又派了人过来请。
姒锦想她今天是不见她,不罢休了,带上两个婢子这才随传讯的小黄门去了。
几个人刚至玉桂宫殿门,陈薇便立刻迎了上来,拉了姒锦的手,笑道:“锦妹,你可算来了,让我好等。”
姒锦弯了弯嘴角,跟着她在殿中坐下,抽出手道:“陈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陈薇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她身后站着的秋水和绿腰,意思再明显不过,显然是有话想和她单独说。
姒锦这才注意到,整个玉桂宫中居然没有侍从,想来也是被陈薇屏退的。
她心中疑惑更甚,按理,她和陈薇也没什么好说的,更没有不能放在人前说的话。于是,她转头对秋水和绿腰说:“你们先去殿外候着,我若有事自然会叫你们。”
秋水和绿腰会意,退了下去。
姒锦看着陈薇,“陈姐姐,这下可以说了吗?”
陈薇面露犹豫之色,好半会之后,才不知从何说起一般问道:“我听人说览他私下见过你,不知……不知你能否告诉我,他和你说了什么?”
姒锦心中一惊,随后又有些奇怪,王览不会这么不小心泄露风声,王姝和吱吱更不可能,那会是谁和陈薇说的?
亦或者,陈薇一直暗中查探王览的行踪?陈薇如今即将出嫁,这时候知道王览见她,自然会想些不该想的。
她微笑着解释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自我上次送你出长安,他对我心中感怀,一直想要当面谢过我。你也知道他怎般看重你,所以也十分感激我。”
陈薇见姒锦说的坦然,稍稍心安,听了她的话又觉有愧不好再细问,不由道:“锦妹你勿怪我,自我回来之后,心里总是胡思乱想,总觉得览和以前不同了。你救我出长安,理应我该好好谢你才是。”
姒锦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罢,我和阿决此来观礼也是祝你夫妻二人和和美美,永结同心。”
陈薇听她叫萧决十分亲密,心中大定,羞怯一笑,道:“那借锦妹吉言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姒锦实是无心应付,不一会便推说要陪着萧决用晚膳便请辞离开了。
待姒锦一走,陈薇身后的幕帘动了动,萧恒自后面绕了出来,一脸兴味道:“豫章王后果真是个玲珑的人。不过几句话,便教你乱了阵脚,堵得你无法开口,信了她的假话。”
陈薇站起身道:“你怎知她说的是假话?兴许是我多疑,不该怀疑她和览有私。”
萧恒却道:“当初王览在汝南王府私会她,确有其事。想要谢恩,何须这般遮遮掩掩,鬼鬼祟祟避着旁人?再说,以王览和她的关系,王览请她亲自前来观礼,不显得奇怪么?怕只怕,她无奈被赐婚萧决,实则与王览藕断丝连,当初救你就是合谋图你幽州罢了,如今娶你也不过是计划之中。”
陈薇不是个傻子,也知道萧恒说这些话自有他的目的,但他说的这些确实无法解释。她不是没听人说过,当初王览对姒锦也是极好。
萧恒见她动摇,心中自有计较,又说:“不如你听我之法趁今夜试他一试。若是他真的与豫章王后有私,待他得了益州,逐鹿天下,届时只怕你就成了个弃子,任谁都能取而代之。”
陈薇脸上刷白,原本她容颜有损,又见过姒锦是如何的媚人入骨,心中总是忧心王览移情,眼下萧恒的那句“取而代之”,瞬间戳中了她的痛处。
她计较了一番,好一会才说:“好,我听你的。”
萧恒见事成,点了点头说:“你一会托词心郁独自去林苑,我自安排了人接应你。你不见了,最后见过的人是豫章王后,若是王览真的看重你定然会去责问,你再出现不迟。要是他维护豫章王后,你若还要嫁他,阿薇,我便替你除了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