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吟片刻,这才问道:“那顾民浩的魂魄也是你收的?”
“你说李梅的男人?”何琳嘴角泛起一抹狠毒冷笑,“我已经跟她说过,让她不要找外乡人。她不听就算了,还要把人带回村子来!这样的女人,我怎么可能放过她!要不是山神让我别对西河村的人动手,我连她也一起收了!”
“你和李梅认识?”这倒是让我有些吃惊
“怎么会不认识?她和我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这么生气?!”何琳咬牙道。
我看着何琳,就见她面容狰狞,眼中闪烁着狠毒之色。
现在的她,让我怎么都无法和当时连夜送我们出西河村的何医生联系在一起。
每次回想当时的情形,都让我心头暖洋洋的,在那种面临绝境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愿意救你于危难中的人,总是让人开怀的。
没想动的是……
我轻叹了看一口气,抬眼看了看何琳:“那你今晚来是打算怎样?还有这些活死人,他们不死不活的受了十多年的苦,我已经给他们超渡,你现在又何必把他们再挖出来?”
何琳冷笑道:“我知道你和那个勝亦峰有点小门道,特别是那个勝亦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是当过兵的。既然要杀你们,一般的伎俩肯定不行。但是今晚可不是什么女鬼,而是有着十多年怨气的活死人,连山神都要倚仗他们,我不信你今天还能侥幸逃脱!”
我看着何琳,不知怎么的,心头泛起一阵浓浓的怜悯。
这个女人或许本质并不坏,但幼年的际遇却让她变得这样愤世嫉俗。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对村子里的人做什么。
我隐约能猜到,那些布置在西河村周围的结界,应该就是她做的。毕竟,那个西江月没有保护村子里的人的理由。
而当时那追杀我们的枯骨之所以会忽然变成粉末,也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给摧毁了。能有理由做这一切的,也只有这个何琳。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李铭一直活着,为什么外面的枯骨没法进来,而这村子里却有厉鬼和活死人存在。
因为两边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控制的。西江月控制着那漫山的枯骨和怨灵,而何琳控制的却是村内的那一个活死人,还有那一只女鬼。
或许她们双方还有什么约定吧,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
西江月重伤逃了,而何琳……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看了看周围,那些活死人已经开始慢慢靠近。我不知道它们到底有什么本事,只是从阴气看,它们每一个都有着不弱于那晚遇到的
但是,我并不惊慌。在屋里的时候,我只能感觉到这里有强大的阴气,但到底是什么我还不敢确定。
而此刻,既然已经知道这些阴气是活死人,那么何琳今晚无论如何都赢不了。
“你真觉得……凭这四十四具活死人,就能杀掉我吗?”我看着何琳,轻声问道。
何琳似乎也被我镇定的神情给迷惑了,她眯缝着眼盯着我,冷声道:“我不信你能跑掉!就算你能跑掉,难道你能扔下那个勝亦峰?”
我一怔,不过立刻反应了过来:“你给勝亦峰下了药?”
何琳一阵冷笑道:“不用担心,安眠药而已。这里可是我的家,我让别人给下毒药可能没人肯,但骗老板说给你们治病,让他下点安眠药还是没问题的。”
我这时候才算明白,怪不得勝亦峰睡下后就一直不起来,现在回想起来我就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如果何琳下的不是安眠药而是毒药,我和勝亦峰恐怕都死定了!
至于我为什么没事,这倒是很好理解。
我体内可是有着一只心蛊的,按照勝亦峰当初的说法就是,就算不是百毒不侵,恐怕一般的药物都很难起作用了。
明白到这一点,我心头仅存的一丝怜悯都彻底消失了。对于这个鬼迷心窍的女人,已经没太多好说的了。至少现在,我和她没有办法沟通。
何琳似乎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她低喝一声:“上,杀了他!”
周围那些活死人低吼着就朝我冲了过来。
就凭现在所观察到的,这些活死人应该没什么特别的能力。从他们的行动速度和阴气扩散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算僵尸那一类的。
只要不让它们近身,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我嘴里默念着法诀,抬手就拍向了我面前那个金色的符文。
瞬息间,一道金色光芒在我身前爆开,以我为圆心,化作一个光晕朝四周扩散去。
凡是被这光晕触碰到的活死人,身上立刻升腾起火光,只是瞬息间就将它们的身体吞噬。活死人厉声哀嚎着,声音仿佛要刺穿我的鼓膜。
我闭着眼,不忍心看着眼前这一幕。
我不知道这些活死人到底是算死人还是活人,但从他们的哀嚎惨叫来看,他们是能感觉到痛苦的。
烧伤是疼痛等级最高的伤势,被活活烧死的感觉想来是非常痛苦的吧。
而此刻,我所能做的除了默念往生咒外,就没有任何其他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哀嚎才停了下来。
我缓缓睁开眼,那些活死人已经彻底消失。它们本就是存在于生死之间,我昨天虽然给它们超渡,但想来并没有完成,就被何琳给破坏了。
否则,一柱引魂香,足以让这些受尽折磨的魂魄顺利离开。但无论如何,昨天那一炷香已经让他们消耗了大量的怨气和阴气,否则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对付。
转眼看了看何琳,就见她满脸惊骇之色,好像怎么也不敢相信看到的这一幕。
我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笑容,心头有些发酸。
如果我还是昨天的我,那么就算能解决掉这些活死人,恐怕也没有这么轻松。但就在刚才,凭空画符的那一刻,一篇从未使用过的咒语直接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这不是张瞎子书里记载的,而是灵虚子传承的记忆中的东西。
灵宝派是役鬼的行家,他们的术法里有无数对付冤魂厉鬼的办法,而这其中,更多的是对付僵尸类妖物的。
刚才那道符叫做“寂灭”,和茅山宗以“降服”为主的术法不同,这是真正的杀招。要的就是一举破坏掉阴邪,让它们彻底消失。
我不知道这些活死人挨了这一下后究竟还能不能超生,这也不是我所关心的。
这时候,我脑海里只有张瞎子当初告诉我的话,我们不是判官,也不是阴司,我们能做的,只有把该送走的送走,该留下的留下,仅此而已。不要太多的去想那些冤魂厉鬼生前遭遇了多少不平,那都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我们……仅仅是道士而已。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山神留下的宝贝,你怎么可能直接就破解?!”瞬息间,何琳好像崩溃了一样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看着她,带着几分抱歉,也带着几分怜悯。
失去了最后杀招的何琳,此刻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不到是该安慰她,还是该做些什么,我只能站在边上,默默的看着。
如果换作是张瞎子,此刻会怎么做?
一言不发掉头就走吗?
毕竟何琳是活人,不是阴魂。按照张瞎子的理论,死人跟我们有关系,活人就交给警察。
或者……
换作勝亦峰来?
如果是他,恐怕立刻就会拔出匕首,上去一刀就割破何琳的喉咙。毕竟在勝亦峰的世界里,何琳这样的已经算是死敌了。
但无论是张瞎子还是勝亦峰,甚至是林浩,他们都有着自己做事的准则。那就像一个天平,不到的放过,一旦超出立刻解决,根本不存在说端平的局面。
非好即坏,非友即敌。
很标准明确的判断,他们心头那一条线,清晰的简直可以用标尺刻画出来。
或许这才是真正内心强大的人吧,因为他们明白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没有一点犹豫,没有意思迷茫。
张瞎子可以为了我夜入杀人坡,哪怕拼了命也要干掉鬼王,因为他深信害人的厉鬼就是要铲除。
勝亦峰可以为了一句话,亲手干掉自己的继母。因为他认为恶人就该死,与其留着他作恶,不如杀了简单。
那么我呢?
我应该怎么做呢?
看着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的何琳,我内心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