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想来,在这世上,雪儿心中最放不下的,唯有你们,如今看来,雪儿只有对不起您们二老了,唯愿剩下的岁月,二老能相扶相依,相濡以沫。或许,会有一日,雪儿会悄悄将您们二老接在身边,一尽孝心,只是,那要看雪儿日后的能力了。唯求上苍助佑,怜悯你们。雪儿即使再无能为力的时候,都会每日为你们祈祷。
洪四、锦娴,洪记一定要继续打理好,那便当作雪儿送你们的一份厚礼。雪儿答应过洪掌柜,要为四娘报仇,这一点,雪儿只要活着,便不会忘记。冷月裳!若雪儿哪日再有你的消息,雪儿定要亲自向你讨命,决不再迟疑手软。
深呼吸一口,有浸人心脾的陀螺花香润泽着五脏六腑,心底敞开,便有光明照进,隐于每一个角落里的阴霾随之全部散去。
她张开澄澈的眸子,里面有莹莹的光泽流转,眼角已带了发自心底如新生般的笑意,她步履轻盈地沿着石径,踏上小拱桥,离开碧水园,朝怜心宫而去。
边走边不由歪了头在想,这天池的风景,绝不仅仅只碧水园的这一隅繁华,应该还有许多她未曾留意的极佳之处,还有天池宫之外的风景,她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去做什么……呵,如此天造地设的世外桃园,远处的大山苍茫,脚下的茵茵绿草,就连青石缝里崭露头角看起来弱弱的白色小星星花,一一值得她去探索与留意。
伊人身影远去,站在那一树陀螺樱树之后负手而立的褐色长袍男人,像是正沉醉于眼前春风乍暖的大自然迷人画卷,脸色已然动容,唇边眼角皆浮起一抹宠溺而欣慰的笑意。
女人若花,他想不出要用世间的哪一朵来形容她?于山穷水尽之地笑看落花。如此柔韧不平凡的女子,难怪平西元帅盛云烁会为了她毅然下令退去十万大兵。
柏隽答应放你走,心底如何会真的想让你离开?只要你愿意留下来,这一园的繁花似锦,便不曾辜负了此刻的春光万里。
接下来的日子,是四、五月份的春意正浓,几场春雨过后,天池内外,亦如换上了一身清新的装束,愈加如一幅瑰丽的画卷,连天池外高高耸立的苍茫大川亦不再固守着那一份雪白,山青青,水淙淙,春风十里处处是桃红柳绿、繁花似锦的景象。春季里浓浓的生气,充满着诗情画意,便教人内心产生无限的希冀。
又一场春雨过后初晴,流光溢彩的阳光铺满了天池大地,亦照进人湿润的心田,暖暖的美景,让郁闷的心情亦是随着天空一同放晴。
这些天,每一个放晴的日子澄雪决不会静静地荒废在怜心宫中,她喜欢每日唤上小玉与珠儿走遍天池宫中每一个角落。甚至后来,隽王竟也准许,她可以去天池宫外的附近走动散心。
此时,隽王回了离水已有几日的光景。清晨的阳光明媚,澄雪忽然想起了几日前去天池外游玩时,附近山脚下的那片翠竹林。
叮嘱珠儿、小玉,带上竹篓,三人便步行出了天池,朝不远处山脚下那片浓郁的竹林而去。
她料定了那处竹林不会让她失望。几场春雨过后,带着微微湿润的泥土内便钻出一支支绿箭般挺立的嫩嫩小笋。
望着这一支支冒尖的翠绿小箭,澄雪的眼角面颊已是兴奋的颜色,立即躬身采下一只,将那小小的嫩绿的小竹笋凑近鼻息,有淡淡的嫩竹的味道,亦有恬淡的露水与泥土的清香。
她不由满意地微笑,招呼身旁的小玉与珠儿道,“珠儿、小玉,快动手多采些小笋吧,这可是只有春季才能吃上一次的人间美味哦。”
“小玉记得,只有小姐做的竹笋汤才最美味,一年过去了,好久都没吃过小姐亲手做的美味了,小玉好怀念在京城时洪记的每一道招牌菜。”本是想着赞美一番自家小姐,没想到,提到京城、提起洪记,不由唏嘘,心底冒出些淡淡的酸楚。
那时,王妃经常带她女扮男装,去洪记品尝每一道新出的美食,平素,王妃研究菜品,每出一道新菜,她都是第一个尝试的人,她想若不是后来她与王妃离开了京城,她怕是早就吃胖了不少。
澄雪当然明白小玉此时心里的感叹,便用指头点点小玉的额头,道,“你这傻丫头,洪记美食的创始人在此,玉儿还愁吃不上比洪记更正宗的美食么?”
“小姐!你是想亲手做给玉儿吃么?”小玉不由惊叫起来,脸上亦是带了喜悦的神色。
“当然!其实不光玉儿想念,本小姐也思念那些美食了,想来,雪儿真是许久未亲自动手了。再这样下去,手都生了。不如咱们在怜心宫外建个自己的小厨房,想吃什么,就自己动手做哦!不过,小玉你可要答应本小姐,今日一定要多采些小笋,将这小篓装满。本王妃才会有足够的食材让你吃个够。”一提起做菜,澄雪已有些神采飞扬了。
“小姐……”小玉鼻子一酸,差一点就落下泪来,终于又看见自家小姐眼中的那份独特的神采了,不由心中欣慰了许多,忙吸吸鼻子,弯了唇开心道,“小姐放心!小玉一定要将这竹篓装满。”说完,便挽了衣袖,开始搜寻起竹林中的嫩笋来。
珠儿亦跟在小玉身后,弯腰采起了竹笋,澄雪见两人进了竹林,自己也开始忙碌起来。小玉动作最是麻利,她小小的身影不断在林中穿梭,不一会便抱了一大把外形精挑细选的竹笋从林中钻出来,小脸上带着收获的喜悦,她将小笋纷纷收进小篓内。倒是珠儿,看起来吃力了许多,每扯上两根竹笋,便会抬起衣袖擦擦额上的汗。
澄雪见珠儿蹙了眉心半晌无语,动作又迟缓许多,便不由地微微担心。她总觉得喜爱安静、并不多言的珠儿这些天脸上的神情总是有说不出的郁郁寡欢。她总觉得在她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当然,她并不好直接去问。
眼见珠儿眯了眸子擦汗,脸色苍白而虚弱,而小玉放下竹笋,便又轻快地钻进林中。
珠儿扯下近旁的一支竹笋,起身时,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慌忙伸手去扶近旁的竹子,却不想,那竹子并不够强壮,她身子控制不住地朝前方扑去。
澄雪本正留意着珠儿,这下,一看情况不妙,忙纵身上前,及时扶住了珠儿。
珠儿紧闭着双眼,额上的冷汗不住的淌下来,澄雪小心地将她扶坐下来,背靠着一丛竹子,拿出手帕为她擦汗。
珠儿这才缓缓睁开眼,见自己坐在地上,澄雪正一脸担忧地望向自己,不觉脸上有些迷茫。
“小姐,珠儿……”待明白了状况,珠儿眼中闪动着莫名伤心又委屈的泪花,与澄雪相处久了,她习惯了与小玉一同唤澄雪为小姐。
“珠儿,你感觉好些了么?是不是不舒服?你刚刚差一点晕倒,幸好我正注意到你脸色不太好,才及时扶住了你。”澄雪见珠儿刚刚快要倒下的地方,正挺立着几支尖尖的竹笋,不觉庆幸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若是被竹笋戳伤,那就不好了。
“珠儿没事了,谢谢小姐,只是这几日胃口不好,老是吃不进东西,今天一早又是空腹出的门。”珠儿轻轻道。
“哎!必是这春日的天气昼夜温差太大,你有些不能适应了,都怪雪儿对你关心留意不够,都不知道你这几日一直胃口不好。”澄雪真的觉得有些谦疚起来。
“是珠儿,没、没告诉小姐,这不怪小姐您的。珠儿没事了,坐在这里歇息一下便好。”珠儿上气不接下气道。
小玉从竹林出来,手上又抱了一大捆的竹笋,她眼力好,人又敏捷,专挑又大又嫩的竹笋,个个看起来都是饱满而翠绿。她见珠儿坐在地上喘气,忙投去关切的目光,“珠儿妹妹,看来干这些体力活,还是小玉厉害些。”
澄雪见小篓已是差不多装满,便扶起珠儿道,“珠儿不舒服,早饭又没吃,才没了力气,玉儿,咱们回去吧!”
三人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到怜心宫,澄雪便先将珠儿安置好,让小玉端了一碗粥来给珠儿吃下,珠儿皱着眉头,勉强吃了两口,便将碗放下。澄雪便吩咐小玉道,“玉儿,你去叫个医官来瞧瞧珠儿吧!她定是病了。”
小玉刚要走,珠儿竟急得脸色都变了,慌忙从榻上起身,唤住小玉道,“不!不要去!”
“珠儿,你病了,说不定医官开几副药服下,就很快好起来了。”澄雪劝道。
“真的不用,珠儿只是个下人,何须劳烦医官?珠儿身子没有大碍,只躺下休息一下,睡一觉便好了。”珠儿急切道。
澄雪见珠儿坚决拒绝,便不再勉强,温和道,“那你睡下吧,一会儿我与小玉去准备几样开胃的菜,等做好了唤你起来吃。”
珠儿点了点头,便无力地躺下。
原来怜心宫不远处,真的有一处小厨房,里面的炊具用品一应皆有,就是很少有人使用,澄雪其实早就留意许久了,这会儿便带着小玉直奔那处小厨房,她暗暗决定要将那处小厨房私自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