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光龙下山走到学校门口,见学校教室里还亮着灯,一条小黑狗汪汪汪地叫起来。李校长听到狗叫,知道外面有人,就开门见是大队书记,踢了小黑狗一脚,问书记可进来坐坐。邵光龙想,儿子小宝,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因家里挣工分,孩子没人带,只好让他跟黄树根的女儿黄毛丫到学校来,才十几天,不知学得怎么样,顺便想进去问问,便进了教室。讲台桌上一盏台灯,玻璃罩子擦得很干净,罩上套着一张白纸,目的是把灯光压下来,好批改作业。李校长见邵书记进来,就把套纸拿下来,灯光也就散开了。
邵光龙解下背着的黄包放在课桌上,四周看了看,见教室桌子排得很整齐,也抹得很干净,黑板上有仿宋体“万岁”的字样,写得很工整,只是四面墙上黑糊糊,灰蒙蒙的,这不能怪学校,是当年红卫兵烧屋子留下的黑印子。但他还是说了一句:“教室不太亮,应该用石灰刷刷。”李校长说:“是,学校经费不足,下学期一定刷上。”作者推荐:娱乐之qq农场老爸</span>
教室后面开了个门,邵光龙知道那是他的卧室,也就没进去,便随便说了一句:“我那儿子其实上学年龄还没到,吵着要上学。”李校长忙答:“邵书记问的是邵小宝同学的学习吧,别看他人小,可聪明呢。”说着拿出一本作文本放在他面前。邵光龙一看封面是三年级黄毛丫的,他想李校长怎么搞错了,应该拿邵小宝一年级的作业呀。李校长也看出邵书记的不解,忙说:“情况是这样的,邵小宝同学每天都是黄毛丫同学带来上学的。这样,邵小宝同学就向黄毛丫同学讲述了一个故事,黄毛丫同学呢,就根据他的口述写了一篇作文,题目叫《我有两个妈妈》。”邵光龙惊呆地望着李校长,李校长笑着说:“怎么样,题目就很吸引人,这段写得好,我读给你听:邵小宝有双虎头鞋,他说他妈妈……”邵光龙一脸的严肃,忙摆摆手说:“这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校长解释说:“文章中讲的是一个妈妈和一个婶婶,重点写婶婶像妈妈一样对自己的关心,白天牵在手上,晚上搂在怀里,还专门给他做好吃的,写得生动活泼,活灵活现。后来我问了黄毛丫同学,她讲是邵小宝同学讲一句他写一句,看,邵小宝同学是不是聪明过人?”
对李校长讲的这些话,邵光龙全听进去了,但他站起看着黑板上的美术字,假装没注意听。李校长见他对作文没兴趣,就收起黄毛丫的作文本,想了想说:“哎哟,我忘了,邵书记喝口水。”忙解开他黄包上的茶缸子,从卧室里拎出竹编瓶壳的热水瓶,先给瓷缸里倒了一点水,晃了晃倒在地上,又倒了一杯水。见邵书记眼睛还对着黑板,就递过瓷缸子说:“这些美术字是我刚学的,我来当老师,语数音体美都我一个人,不学不行啊。说不定哪天大队开大会,写个标语什么的,我好排上用场呢。”
邵光龙回头看了他一眼,接过大瓷缸子说:“教师要关心国家大事啊。你每天听广播吗?”李校长说:“听啊,教导我们,教育要以教为主,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邵光龙脸上开始乐了,端起大瓷缸咕嘟一口,手背抹着嘴边的开水说:“大队开展农业学大寨了。”李校长激动了:“那好啊,学大寨赶大寨,大寨红旗迎风摆。收音机里就是这么唱的。”邵光龙摆摆手说:“别打岔,听我说嘛。”又喝了一口水:“给你们学校布置一个光荣的任务。”李校长笑着忙答:“感谢邵书记对我们的信任。”邵光龙说:“好,你在龙头山顶写五个字,‘农业学大寨’。”指着黑板又说:“就是这个体,怎么样?”李校长愣了半天没回答,心想,山顶上又不是黑板,怎么写字呢?邵光龙把瓷缸放桌上,比划着说:“你别发呆,是这样的,那山顶上呢,树已经砍了,对吧,光秃秃的一片,你明天带学生上山捡石头,用石头排成字,每个字教室这么大,大队给你买红油漆,石头上刷上红油漆十分显眼,明天一定完成,后天公社要在这山上开学大寨的动员大会。”李校长这下听明白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那是那是,这字好,十里外都能看得见,我保证完成任务。”邵光龙说:“这下就看你的了。”说着喝下瓷缸里所有的水,同李校长握握手,背着黄包走出学校,心里很高兴,为自己这个突然的设想而兴奋。
他开始往回走,要回家就得想到儿子,头脑里整天学大寨的,在外开了五天会,也该给儿子买点小糖,可惜忘掉了。想着儿子,不知不觉心里冒着火,这孩子也真是的,才上几天学,怎么就让别人给写在作文里了,你什么话不能讲,怎么讲自己有两个妈妈呢?反过来想也难怪,光妹对孩子也太好了。小时没奶水,三天两头找石头的老婆,被石头那小子骂了多少回,后来自己磨豆子,制豆浆,大一口小一口的喂,每天晚上抱在怀里,还给他做了一双虎头鞋,样子十分好看。唉,有人讲,这孩子比有妈的孩子都幸福呢。她常讲,大姐临终时她有过话,她要遵守自己的诺言。可孩子你要讲清楚,那是婶婶或者讲姑姑呀,怎么讲妈妈呢?这样别的同学传到人家耳里,真是好讲不好听呢,回去要教训教训他。
邵光龙家有点小变化,那就是在原来三间房子头边加了一间,四间屋子去年把草房翻成了瓦房,屋檐下带个小拖子做厨房。进门是堂屋,左边第一间是光雄睡的,当里边是光妹的。光妹进出门都走光雄床边过。右边是光龙同儿子小宝的房间。过去小宝一直跟光妹睡,过了年孩子又上了学,为了培养自己同儿子的感情,才叫儿子跟自己睡。当然他更希望光妹同光雄有时来点小动作,生米煮成熟饭,也去了当大哥的一桩心事。
他到了家,推开大门,平时只要光龙不在家,大门是从来不闩的。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拿火柴点亮了小油灯,把黄包挂在墙上。见踏板上一双虎头鞋,儿子在被窝里睡成了虾,他也不知是哪根神经起了作用,一掀被子,在儿子的屁股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小宝吓了一跳,身子一颤,眼睛还没睁开就“哇哇”地大哭起来。他不知道是谁打的,嘴里大叫着:“干吗打我,你坏蛋!”他大约做梦与同学们玩游戏,是骂他的同学。
睡在左边的光妹听到哭声,一骨碌爬了起来,嘴里喊着:“小宝,怎么啦?”也顾不上披外衣,一只脚靸着鞋,一只脚光着脚丫子冲过来。邵光龙在门后的粪桶里解小便,正好把家伙掏出来,尿从里面往外流了一半,见光妹推门,“小宝、小宝”地叫着向床上扑去。吓得他忙着收快了一点,尿了几滴在裤裆里。
房里灯光很暗,原来是灯芯短了,吃不住油,光妹欲从头上拔木簪子,发现睡觉时下在了床上,一转身发现了大哥,吓了一大跳:“哟,大哥,你回来了,是你打了他?”邵光龙不知怎么讲才好,“我……我叫他起来撒尿。”小宝这下全醒了,哭着说:“你自己撒尿就叫我,我没尿呢,哇哇!”这话把光妹脸都讲红了,看大哥站在门后面很不自然的样子,大约是正在撒尿,就拍拍小宝让他睡下:“好了好了,没尿就睡吧。”她这才发现自己下身是短裤头子,上身只穿着无袖的单衫,胳臂大腿全露在外,加上领口比较大,两个的上半部分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大哥是严肃的,这个样子半夜三更的在他房间里出现不像样子,便双手抱着胸口出了房门,回头说:“大哥没吃吧,锅里有现饭,我给你热去?”光龙说:“我自己去,你睡吧。”光妹在路过光雄的床边时,有意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睡得死猪样,小宝哭了都不晓得。”她这种举动是让他知道自己为何去了大哥的房间,是因为小宝在哭,怕他吃大哥的醋。光雄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其实他没有睡着,他知道她与大哥的清白。
邵光龙发现小宝又睡着了,就关上房门,在门后要重新把没有撒完的尿撒完。可不知怎么的,怎么撒也撒不出来,便端着鬼火样的小油灯,开门进了厨房,见大锅里的瓷盆子里有剩饭,还有一点热,他知道他们吃得很晚,因为晓得他今天散会要回来。他们每次都是等他回来吃晚饭,实在等得太晚了才开锅,并留着一瓷盆饭和菜。他就倒了开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边吃边想,家里拖着一个孩子,自己忙得几天不归家,要不是这个小妹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也难怪儿子背后跟她叫妈,人家都这么讲,女人生了男人相是贵人,这话真不假呢。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百、度、搜\索、永\生\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