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她实在没有办法能阻拦他发电报了,大约也是喝了一点酒,是酒劲起了作用,突然拍桌子:“我讲你电报不要发你就不要发!”他呆了,感觉有点不对劲:“姐,你怎么啦?”她后悔刚才的举动,怕了地说:“我没什么,你快吃吧。”他认真地:“不,大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她勉强笑笑:“嘿,怎么会呢,大过年的。”他死盯她:“你一直用围巾遮着你的脸,可你的眼神使我猜出几分。”她起身离开桌子,说:“我不但没事,就是有事也不能告诉你呀。”
这话一出口,她又后悔讲错了,回身向他:“不,确实没有事的。”他痴呆地摇摇头:“不,大姐,今天你不讲实话,我可是一夜不安啊。”她望他:“那……”他哀求:“大姐,我的好大姐,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呀。”她迟疑片刻:“那我讲出来你可要挺住啊!”他说:“放心,我能挺住。”她说:“你要同平常一样好好过年哟。”他咬牙点头:“能!”她说:“那就是天塌下来也别往心里去!”他说:“你快说吧,大姐!”
“你妈她……”她一惊,捂嘴:“呀,真不能讲,差点漏了嘴。”他发疯样地扑过去,用力摇晃她的身子:“我妈她到底怎么啦,你倒快说呀!”她急得欲哭起来:“顺生,我的小兄弟,不是我不说,是我大哥叫我千万不要告诉你,想等你过好年啊。”他发疯地:“我就妈妈唯一的亲人,你不知道,大姐,我妈妈吃了多少苦才把我拉扯大的,我是她的希望,她是我的依托。大姐,你有天大的事情可不能瞒我,我……我要向你跪下求你了……”欲跪下,她急扶住他:“别,我说,是你妈单位下午来了电报,她……她已经走了。”他还不理解:“走了,去哪儿了?”她大叫:“你妈已经去世了。”像死了自己的亲娘一样大哭起来。
他木呆了一会,突然跳了起来,冲到门口,抽开了门闩就要往外冲去。她惊叫地扑过去,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他哀求道:“顺生,你这是干什么呀?”他大叫着:“我回家,我要回家。”她说:“你妈是肺癌晚期,去世十多天了,单位已经办完后事了。”他听她这么一说,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门开着,呼啸的风雪像一群恶狼在嗥嗥呼叫,飞雪像一簇簇钢针般的向他们扎来。
她用力关上门,回身把他抱在床上,泪流满面地:“顺生啊,你不能这样啊,你是答应大姐不往心里去的,你怎么能这样呢?快醒醒吧,这叫我好怕,好后悔,不该告诉你呀。”她坐在床沿,紧紧把他搂在怀里。
他慢慢醒来,精神恍惚地:“妈妈,你走了,真的就这么永远地走了,你怎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呢。妈妈,你怎么不带你儿子一道走呢。”她摘下他的眼镜,抹着他的眼泪,自己跟着泪流满面:“顺生……”他侧过身子搂着她:“大姐,我明白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妈妈年初为什么要我下放。”她问他:“为什么呢?”他说:“本来我是可以留在她身边的,可是我们工厂里经常批斗她,每次批斗,我就要同人家拼命。妈妈身体不好,她说去医院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其实她已经查到自己得了肺癌,妈妈怕她死后,我在工厂里受人欺负,就动员我下乡,来到老家。我是在卧龙山出生的,最终来这里落户。怪我呀,我怎么这么糊涂呢?我为什么不到医院里去查查呢?妈妈春节前来信叫我不要回去,我为什么要听她的话呢?妈妈,我真该死,我是个不孝的儿子,妈妈,我对不起你呀。”她泣不成声地:“顺生,你是个好孩子,你妈不会怪你的。”他望着她说:“大姐,我命苦啊,我没出生就没有了爸,我跟着妈一直就在苦水里过日子,现在我可是什么亲人也没有了。”她搂着他,泪流满面:“顺生,兄弟,你大姐不也是苦命人吗?我十二岁那年,也是一个大雪天的晚上,我妈死了,我也无依无靠了,是光龙大哥救了我一条狗命,从那以后呢,我就把他当着自己的亲哥哥。兄弟啊,念在我们都是苦命人的份上,你别见外,别嫌弃大姐是个粗人,我就当你姐吧。”他激动地起身:“真的?”她坐到他身边深情地点头,他拥抱她:“姐!”她搂着他:“弟弟!”他无意中吻了她,她用力推开他,起身:“来,我们继续过年,是姐姐和兄弟在一起过年。哦,菜凉了,我去热菜。”他拉她手端起茶杯:“不,菜不热了,为我们真正成为姐弟干一杯吧!”她同他碰杯,二人一口喝干了茶杯里的酒。她感到头一阵昏迷,横躺床上,他也感到全身一股闷热也躺下了。
城里的雪,山里的风。屋外的狂风越刮越紧,山半腰的知青屋真的成了风浪中飘荡的一叶小舟,摇摇晃晃,雪片越飘越多,像棉花样的粘到窗户的玻璃上就融化了,大概屋里温度低,窗下的玻璃被糊上了一层薄纱样的冰雪,窗户也就不再透明了。
他们在迷蒙中不知躺了多长时间。
一阵狂风吹进来,刮灭了桌上的小油灯,屋子里一片墨黑。
她在睡梦中,心里火蛇样烧着。紧紧地捏着胸前的围巾亲吻着,呼吸着围巾上的气味,满头脑是过年,是大哥,梦中的大哥向他走来,她扑在大哥的怀里,紧紧地拥抱了他,嘴上叫着“大哥,大哥……”
他也在睡梦中,朦胧的知道妈妈已经去世了,现在唯一的亲人是大姐,大姐向他走过来了,是大姐拥抱了他,他知道大姐命苦,大姐是一枝鲜花插在牛粪上。大姐,你怎么不反抗呢?鲜花为何非要插在那一堆牛粪上呢?天下能配上大姐的男人有的是。他顺势拥抱了她。
她在睡梦中,发现大哥拥抱了他,怎么了?大哥不是拒绝我吗?今天怎么啦?说明大哥是爱我的。她抱着大哥身子更紧了,她的心醉了,她吻着他,低声地说:“大哥你抱我了,我好幸福啊!你要了我吧,我把第一次的身子献给你吧,大哥,好大哥”
他在睡梦中知道她在拥抱自己,亲吻着自己,好了,大姐好像对自己的婚姻有反抗精神。大姐,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不能跟那个“狗熊”过一辈子,就兄弟我也比他强得多,他拥抱着她,亲吻着她。
就这样,二人都在迷迷糊糊之中,身躯连在了一起。像飞翔在暴风雪中的海燕,像狂风中飘扬的细柳,像行云,像流水……
那白色的被单里印上了鲜红的血液,那血像蓝天上的一朵红云,像早晨东方的一缕彩霞。
正月初一,大雪封门。杨顺生走了,风雪没有阻挡得住他离开卧龙山。
他没有跟老鬼打招呼,人们不晓得他去了哪里。没想到两个月后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也不出工干农活,整天躲在知青屋里不出门。
肖光妹有两个多月下身不见红了,并且经常呕吐,嘴里一股一股的冒酸水,心里还想吃酸菜。她晓得自己可能要出事了,要出天大的事了。这湿手抓了干面粉就粘上了,烂膏药贴身上就撕不下来了。这可是千人指万人骂、千刀杀万刀剐的祸事啊。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知不觉一场灾难要落在头上了。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百、度、搜\索、永\生\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