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光龙看到这么多的社员们,他有什么命令可下呢。他眼泪下来了,嗓子眼哽咽了。转身对钱部长说:“你传达上级指示吧。”钱部长站在高埂上:“社员同志们,卧龙山是学大寨的一面红旗,为了保护学大寨的成果,我们要坚守这个阵地,誓与大寨田共存亡,做到人在大寨田在……”由于山上的风太大刮得地面呼呼的叫,社员们也听不到他讲的什么话,只是自动走到田埂上,见石埂开裂了,用石头填着,田里积水了,开沟疏着,禾苗倒塌了,扶起来栽好……
祸从天降,灾从地生。风又起了,雨又来了。风越刮越大,把田埂刮得鬼哭神嚎。雨越下越紧,天空像筛子把条条水柱一个劲地往山上倾洒,田埂摇动了,石块要揭开了,梯田中冲开了千万条水道,像千万条瀑布在飞泻着。邵光龙眼前一段田埂石头被水冲坏了。他要上前去堵,正要迈步,胳膊被人拉住了,是光妹。她早已跟在他的背后,看着他的行动。
原来清早上,光龙前脚出了门,光妹后脚就跟着上了龙头山。她看到梯田石埂歪歪倒倒的样子,就看出大寨田是保不住了。可石埂倒下的石头是要砸伤人的。她在人群中,眼睛始终望着她的心上人。现在明知前面有危险,她怎能让大哥上去呢?可光龙看到李常有、马德山、钱部长都在冒雨往前冲,他不能让老婆捏在手里,于是他一转身钻进人群里。
她没有见到他,她听到“哗啦”的田埂倒塌声,有一群人围上去,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她箭一般地冲过去,扒开人群,果然见他倒在泥坑里,一只脚被压在石头下,李常有帮他搬开了石头,她抱起他的脚,见他脚上有个小嘴样大的口子,口子里糊着红泥,血像喷泉样向外流。李常有要背他到大队医疗室去包扎。他看到这么多人都在守着梯田,身为大队书记,在这紧急关头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伤而下火线呢?他死也不去。她只好大叫一声说:“你们都走开,我来包扎。”李常有惊呆地望着她:“你不是医生你怎么包扎?”但村里人都怕她,也就不管她了。
只见光妹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褪下裤子蹲在地上,在他伤口上撒了一泡尿,尿水冲走了他脚上的泥水,算是给伤口消了毒。人群自动的背过身去。她草草系好裤子,又撕下自己白褂子的前襟,给他包扎着。他躺在泥地上,望着头发披到脸上的她,伸手拨开她的头发,深情地望着她,心里想:老婆,好老婆啊,救苦救难救命的老婆啊。我家这个老婆,长得一般化,大块头,女人生了男人相。可丑女贤妻家中宝啊。也是我前世修的,老天的安排,大难的时候总遇着好老婆。那年修水库,是老婆把我从泥沙里救出来,今天,又是老婆用她那特别的方法给我包扎伤口。他相信这个方法伤口不会发炎的。
风仗雨势,雨借风威。那沉重的雨点和旋风像拧在一起的鞭子,从天空凶猛地抽打下来,抽在山坡上,打在梯田里。那山边不断传来“哗啦啦,哗啦啦”的倒墙样的声响,这声响像砸在人们的心中。
这时有个青年驮着一位血淋淋的汉子走过来,马德山紧跟其后,见到邵光龙便说:“邵书记,田埂断了好几处,山洼队的队长大拴子腿砸断了。”邵光龙由光妹扶着直起身,望着被驮在背上的大拴子,一条腿下滴着血。转身望着田埂,大声喊:“快,快撤!田不要了,什么田都不要了,人命关天啊,快撤!”
邵光龙、马德山、光妹、李常有和分工干部钱部长分成几路向山头呼喊:“快撤!”“躲开!站到边上去!”“滚开,不要老命了!”
大部分人都撤出来了,只有石头队长还守在他分工的大寨田埂上。肖光妹上前去拉他,他骂光妹说:“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要你女人掺搅什么。”光妹看到那一段石块中间都鼓了出来,救不了了,就用自己的肩顶他,他还是要往田埂上犟,光妹一个扫腿把他扫倒在地,他在地上哭喊着:“大寨田不能垮啊!为了这个田埂,我得罪了队里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汗,我石头吃了多少苦啊!让我上去,我要用这把骨头挡着它。”他爬起来正欲往前走,山上的田埂一浪推着一浪的倒塌,大小石头像麻雀一样往下飞来。一块石片飞到石头队长的额头上,血顿时就流了出来。这下把他吓呆了,光妹没好气地推他:“去,去啊,去送死吧!”
石头这下像在梦中惊醒过来,望着倒塌的田埂,退到一边双手捂着额头,血从手指缝里流下来。向光妹说:“求你了,姑姥子,快救救我吧,别让我血流光了。”光妹扳开他的手,看他额上裂了一个口子,就说:“包扎前要消毒,可我没尿了,就是有尿也不能在你头上撒吧。那就要把毒血挤出来,你可要忍着点。”石头闭着双眼:“我不怕痛,挤吧!”说着一双污黑的大手,紧紧抓在地上,把手指甲撒在石缝里,咬紧牙关,以抵抗苦痛。光妹用双手抱着他的头挤着。血从他脸上流下来,又被雨水冲刷到地上。光妹吐了口水在手掌心里,往他头上一抹,像刷糨糊子一样,算是消毒了。再撕开自己前襟白褂子,在他头上包扎着。石头感动地说:“大妹子,你过去恨我肚大一个包,今天怎还救我,这么热心为我包扎呢?”光妹边包扎边说:“我这个人是软硬人,遇着绵羊,我是棉花球,遇到老虎,我是铁榔头。”石头说:“大妹子,我看你呀,是刀子嘴豆腐心,天上难